夜晚

在某年某月某一天，我突然想起那一个夜晚，那个未央的黑夜下那两个稚气声音，我很想再听一遍，可是那声音没有被录下来，所以我再也听不到了。

?题记

2003年最后的一天，我站在儿时学校的操场中央，然后看见她远远的长发一甩，潇洒的向我走来。

天空是暗暗的蓝色，暧昧而模糊。没有月亮，黯淡的星光像是多余的摆设。

她的打扮着实让我眼前一亮，金黄色的齐腰长发，夸张的吉普赛的耳环，黛色的眼影，淡红的嘴唇以及玄色的羽绒外套。几年不见，她确实又漂亮了许多。

她热情的向我打招呼，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她递给我一个带紫色飘带的精致礼盒。拆开来看，里面是一瓶“香奈儿5号”和一枚小巧的银色尾戒，上面镶着一颗紫水晶，散着幽幽的莹紫色的光，很漂亮。她笑着问我喜不喜欢，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们坐在双杠上，像小时侯一样。晚风吹起她几缕挑染的红色发丝，它们在她的面颊上纠缠不清，使她的眼神愈加迷离。它们就像一个个红色的精灵，它们在风中跳舞，叫喊，甚至燃烧。

她依然是那样健谈，她对我讲淮海路，讲城隍庙，讲几千元买一条手绢的美美百货，讲有着妖艳标志的星巴克……她的兴致很好，言语间流露出在物质城市中养成的小资情调。只是我隐隐的感到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那个穿白色亚麻裙，扎小辫儿的疯丫头，不知被遗忘在了时间的哪个角落，无处寻找。

六年的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的，比如她，也包括我。所以，她在我脸上看到了冷漠，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世故。我们都变了。所以我们都沉默了。

物是人非。这是我见过的最残忍的词。

尽管思绪不断阻挡着回忆播放，但六年前的画面却总是在我眼前闪过。

六年前，同样是夜晚，同样是在这根杠上。两个小丫头畅谈着自由，畅谈着青春，畅谈着理想，她们说她们永远是朋友，她们一定会手牵手一起去西藏，一起去沙漠。她们在未央的天空下，在偌大的操场上，笑着，叫着，放肆的无法无天。我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活泼，那天的星星很闪亮，就像两个孩子清澈透明的瞳仁，一闪一闪的。她们一同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

但是她们的友谊最终拜倒在了流年的石榴裙下，现在，她们之间只有无言，只有沉默。

我想我现在终于知道原来承诺和永远真的是不可以相信的，就算它们曾经在哪里出现过，但它们最终是消失了，在那个冗长的胡同，时间的轮回，生命的罅隙，空间的转换中消失了，彻彻底底。

但我仍旧悲伤，因为这是用十几年的友情换来的结局，如此巨大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新年的礼花映亮了黯淡的天空，有鸢尾，有向日葵，也有曼陀罗，惟一没有的是菖蒲，我最喜欢的那种花语是“信者之幸福”的花，可能是我们不再信仰什么了吧。深红，明黄，靛蓝，艳紫，苍绿，一朵一朵的花在我们的头顶绽开，一切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燃烧自己凄艳的生命。有一刻，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朦胧的泪光，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比烟花寂寞的，只是她已经把孤单当作了一种习惯，习惯到她再也不去想应该怎么办，所以她麻木了。但是这么多年了，我却一点也不了解。想想真是悲哀。

那些曾经的洁白，经过时间的沉淀，都变成了颓败的暗黄。曾经的理想与欢笑也都流进是时间的河床，让我们无法触摸。这些都是成长的代价。

后来烟花幻灭了，如同我们的友谊。夜空沉寂了，如同我们的誓言。我们回家了，如同我们的结局。曲终人散，这是我们的劫难，我们在劫难逃。走的时候，我拥抱了她，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我和她之间最后一次夜晚的对话就这样无疾而终。后来我们没有再联络，因为我们都知道，失去了就让它失去，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触碰那些不碰的伤疤，那只会再一次让我们流血。我们的道路还很长，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一切都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知道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们还会记得这夜晚的对话和无忧的青葱岁月吗？一切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