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风景线

雨，远远近近，细细密密，一扇扇门窗地敲过去。水汽弥漫开来，整座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大的毛玻璃中一样。教室里刺眼的白光竟显得昏暗起来，压抑起来了。空气湿湿的，思绪也湿湿的。抚上冰凉的玻璃，轻轻划开水雾。灰蒙蒙的天空下，一排排五颜六色的轿车，朦胧在雨幕中。那些耀武扬威的颜色跳跃点着，不停刺激着已有些发酸的眼眶。一切都渐渐模糊了，耳畔朗朗的读书声也渐渐分不出什么高低，满脑子只剩下爸爸今早说的话：“我下午有很重要的会要开，你先骑车回家。”可谁成想天空不作美，还真是“好雨知时节”呢。

电子铃的声音穿透了愈加滂沱的雨声。收回思绪，在雨帘前踌躇。终是一狠心裹紧了冲锋衣，倔强地冲进雨中。我推着单车在校园里狂奔，任凭雨水斜斜地，密密地刷在身上。周围的人，三五成群，各自躲在伞下的一小片天地中。我尽量埋下头，脸上火辣辣的，不想在乎他们的目光，眼前还是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匆匆一瞥，纵使隔着千伞万伞，隔着千万滴雨珠组成的密密的网，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不很高大的身影。他还站在车前，屹立在风中，努力挺直那微驼的腰板。雨水肆意拍打在雨伞上，激起一圈儿白色的雾气。“闺女，快进车里去，你妈开车带你回去。”他用头和肩膀夹着伞，一手拉过单车，一手赶忙拉开车门，“把单车给我，我给你骑回去就行了。”进到车内，温暖而干燥的空气瞬间包围了我。隔着车窗，看到爸爸正笨拙地套上一件大红色的塑料雨衣。雨水落在他那整齐的套装上，污泥溅在他平日里刷的锃亮的皮鞋上。

爸爸好像很轻松地敲敲我的车窗示意他先走一步，然后猫着腰用力一蹬，车轮在泥水中激起一道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儿。和那娇小的女士单车相比，他的身子显得有些庞大。于是他只能蜷缩着身子，屈着腿。又穿着长长的皮鞋，于是，外撇着脚掌，外撇着膝盖，看起来很蹩脚，很窘迫。看着那狼狈的样子，任是谁也想不到他在办公室里面对各种图纸时的淡定从容吧。瓢泼大雨中，他逆着风骑行。灰黑色的世界里，雨下得畅快淋漓，那抹红色摇摇晃晃，歪歪扭扭，渐行渐远。也许是窗上起了雾，眼前有些模糊了，只看到茫茫天地间，雨中的那一抹红色如跳跃的火焰般构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线。

那抹红色，温暖了我无数个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