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悲饼凉

月光中的她，手执一木棒，拄着地面，颤颤巍巍地走向那个女孩。

“吃月饼啦……大家都在等着呢。”饱经沧桑的声音，微微沙哑。

女孩扭头，不去看苍老的祖母，她不想看到祖母花白的银发，不想看到祖母刻满皱纹的古铜色的脸，不想看祖母浑浊的老眼，不想看祖母下意识蠕动着的嘴，不想看祖母已经过时的花纹褂子和黑色长裤……她讨厌祖母，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她们，似乎隔着一堵高墙，冰冷、难以摧毁。

“走吧。月饼很难吃，我做了煎饼。和你妈妈学的。和你爱吃的街头摊一样的。知道你要来，我就和你妈妈学了……”老人瞥了瞥自己烧到的手，往后一背，微微一笑。

“不吃！就是不吃！街头摊做的比你做的好吃多了！我只是想看看月亮，别烦我。”女孩觉得自己的言语似乎有点不妥，但是尖刻的语言如同空中的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祖母已经听见了。

月光很柔和，拥抱着不和谐的祖孙俩。但这月光似乎并不能使她们的矛盾消融。由树叶筛下的月光在女孩白皙的脸上游动。

老人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回到屋里，只剩下女孩的母亲，她正擦拭着木桌。

“妈，你来啦。他们都说有事，走了。”

“没事。”

“这煎饼没人爱吃，您自己享享福。别老粗茶淡饭的。我要带孩子回去了。”

“这么快……”

“没办法。孩子要上学的。那……妈，我们就先走了。您自己照顾好自己，缺钱跟我说声。”

老人沉默无言。一年之中唯有中秋这天子孙会回来，回来这个没有电脑等科技的屋子。她知道，子女都很有出息，工作忙，子孙学习忙。忙，忙，忙。她盼着月圆，盼着汽车停车的声音。

屋外，汽车发动了，绝尘而去。

老人坐在屋外的石椅上，望着月光一泻千里，望着汽车排气管吐出的黑烟，放于她旁边的是一个盘子。子女送给她的。带有青花的图案。盘子里安然地睡着几块煎饼。

她举起那只被烫伤的结满了茧子、古铜色的手，不太灵活地捏起一块煎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这煎饼，如同拥抱她的月光一般，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