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衣如梦

愿我们永远不要醒来。

——题记

直到刚才，你身袭白衣，手捧一地落花。小心翼翼，微微叹息。

光在你的手掌中缓缓流动，像是银蛇把你的手缠绕住了，探寻着触碰着。渐渐有了雾气，笼罩着你斑白的双鬓，和那泛白的棉布衣服。然后那花竟折射出奇妙的色彩来，仿佛它生前不曾留恋一丝枝头的暖意此刻却柔柔地依偎在你的手心里，融化成一滩水。

“生若尽欢，此生无憾”。你拍了拍身下皱褶的衣服，只是轻轻地。我知道，就算他永远不会来，你也如期赴约，穿着他用一个月工资换来的棉布衣服，站在他种的这株茉莉花下，甘于等待，等待着一个近乎美好的幻梦。

于是无论岁暮天寒，亦或是风刀霜剑，你始终如一地，在他的祭日里，穿着这身早已破旧的棉衣，坚定而固执地守护着心里的一缕执念。衣服是愈洗愈白的，白得像那株茉莉。你也愈发苍老了。然而这不曾撼动你。

我恍惚地看着你，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你在床边笑盈盈地给我读诗词，也是穿的这件，他就在你身旁随声附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还记得你穿上这身衣服时微红的脸庞。他说，怪好看的。

后来，他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是你描述过的最美丽的地方。你竟没有哭，只是穿着他送你的棉衣，安静地守在棺材旁，整整一夜。

到现在，这件衣服被岁月冲刷得残破不堪，袖口磨损而缺口纵横，线头脱落了，颜色也淡至没有了。可你不曾舍弃过它，一针一线，将它缝补完好，灌注你日日夜夜的心血。摇曳的烛光下，它已不复当年风采，可你看它的眼神一如往常迷恋。

你说，凡人总是会死的，谁也逃不过，可是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逝去。你不会忘记，那一天他高兴地回到家，拿出这一件棉布衣服，在你身上比划着说：“穿穿看吧！”

我想，他若是真的如你所说，去了那样遥远的地方，他也会做一个梦，梦到你穿着棉衣，站在花下，莞尔而笑。

凡人终有一死，星辰大海永恒；凡人终有一死，心事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