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的微笑

今天在街上偶然遇到他，那个儿时的玩伴，和他寒暄了几句，他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高瘦的身躯，但多了一副沉稳的黑框眼镜，也没有了曾经那样薄荷的微笑。

小的时候，周边有几个同龄的玩伴，总爱聚在一起玩耍，或是躲猫猫，或是玩捉人，大我们两岁的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我们的头头，手中掌握这一把无形的权威手杖，指向哪里我们便会屁颠屁颠儿地跟随而去。那时的他和我们几个小孩子打成了一团，他爱笑，在我们眼中，他便是我们快乐的天使。那是他八岁生日，我们围坐在他家给他庆祝，那一天天空格外的晴朗，蓝得像一块透明的水晶，渗着金色的光辉，他用颤抖的小手点亮了蛋糕上的八支蜡烛，顿时响起杂七杂八的稚嫩的歌声，没唱几声便不约而同地开始争抢蛋糕，几双肥肥的小手一齐伸向中间，不一会儿便闪现出几个脸被抹得五花八门的小丑，那时的他笑了，宛若夏日盛开在淤泥中的薄荷，散发着淡淡的香，隐隐的泪光在眼角绽放。

然而，薄荷的微笑并不都是快乐。他十岁那年，同样是他的生日，可那天没有蛋糕与欢笑，刺耳的争吵声在他家里回荡，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抓起一个花瓶摔向男人，那个男人侧身一闪，花瓶清脆地裂开了，玻璃渣碎了一地，瓶中的花被甩到角落痛苦地呻吟，男人脸上的厌恶化成愤怒，响亮的巴掌声吓呆了蜷缩在门口抽泣的他，他无助地望着吵得不可纠纷的父母，泪水不住地涌现，砸在地上碎成了一朵支离破碎的水花，他的妈妈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每行一步宛若刀割，却不忍回首这个残缺的家和绝望的他，他凝望着妈妈渐行渐远的背影，泪腺已决堤，他苦涩地颤颤一笑，依旧是薄荷的微笑，却掩不住他内心的绝望与凄凉，冰冷的月光照着他忧伤的单薄的身影，只有他的嘴角还在不住抽动。

后来，便很少再见到他了，他上了初中，偶尔只能看见他闪过的匆匆的背影，望着他房间的窗子，那张曾经充满朝气的脸上写完了疲倦与无力，桌上搭着一沓高高的作业本，笔墨苦涩地落在纸上，我知道，那薄荷的微笑一是一段儿时的回忆了。

他陌生地点点头，扶持了下眼镜，身走了，留下我一人在原地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