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心事

江南的水是碧阴阴的，厚而不腻，漾漾的柔波恬静又温婉，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绿纱面罩似的。今夜，河水也悄悄诉说起了她的心事。

其实，河水的心事是从一个小女孩与她的奶奶那里听来的。

水面上荡漾着一只小船，船舱不大，窗格雕缕颇细，里面映着彩色的老式玻璃，淡蓝色的栏杆互相对望，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足系人情丝。甲板上面是像弯弯眸子一样的顶，两边支着或疏或密的栏杆。空间够大，足以放下两张木藤躺椅。躺下便可听着咯吱地古老回声。奶奶最喜欢水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一开心，就会忍不住的打开话匣子。

“孙女啊，你别看我现在老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

“我见过奶奶。”河水轻轻呢喃……

她有当时最流行的波浪卷发，细长的柳叶眉下是漾着柔柔笑意的眸子。她的鼻子挺而小巧，樱桃小嘴总是上扬着弯弯的弧度，碎花白裙给奶奶添上了几分恬静与美好。

“我以前呀，特爱打扮自己，天天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抹点胭脂，你看那个坐在河边的大姑娘。我以前也爱这样，不穿鞋子，用脚轻轻拨水，河水总是凉凉的，别提多惬意了。你看河边这些破旧的房子，当年那可是一道风景。只不过多年来的烟熏痕迹遮没了当年的美丽罢了。那时候，窗户还是玻璃的，是油纸。”奶奶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 小女孩抬眼望去，夜幕垂下来，船只上都点起灯火。水晃荡起了蔷薇色。河边人家都亮着了灯，窗内人影潼潼，蛋黄的油纸窗辐射着柔和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光芒与雾气腾腾地晕着，什么都只剩下轮廓了。“我以前喜欢唱歌，你爷爷也爱眯着眼睛听我唱。”

许是人老了吧，奶奶的喉咙不如以前的圆润，多了几分生涩。歌声经了夏夜微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成了一部陈年的电影，软软的讲述着那时的故事。

“你小时候活泼好动，爱爬山，我就陪你。你步子小，我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等你。你走累了就赌气坐下来，不走了。我就会把你抱起来，你就咯咯笑，喊飞喽飞喽。现在，我开始跟不上你的脚步了，我也抱不动你了，坐下来歇着的也常常是我。”

“唉，老了老了，总爱回忆过去的事儿了。”奶奶摇摇头，嘴角多了几分苦涩。“时间真的太快了，一眨眼，我怎么就白了头发呢。”奶奶低头笑笑，天色已黑，可我分明看见了奶奶眼里闪着的泪花。

时间夺走了奶奶的年轻容貌和灵活敏捷，却还给了奶奶皱纹和动作的笨拙。“我的日子都去哪儿了呢？”奶奶望着漫天繁星轻轻呢喃。

奶奶，你的时间不是都给我了吗？小女孩娇憨的摇晃着奶奶。

河水悄悄地吐了几个气泡，让心事弥散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