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面孔

小时，觉得家中有一位"怪人"——姥爷。记忆中，他永远倒背着手，一步步在房间里踱着，他有一双严厉的眼睛，那张面孔总是板着，不苟言笑，严肃中甚至带着生冷。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与小伙伴们在后院里玩“水枪大战"，正玩得起劲时，不知怎的，姥爷也来到这儿，见我与伙伴们疯得不亦乐乎，不由分说，一双大手抓住我，姥爷不满的目光似要把我刺穿，花白的胡须，忿忿抖动着，浓眉倒竖，把我拽到他的房间里，教我背书。一整个下午，我不曾离开他半步，他念一句，我跟一句。小孩子天性爱玩，读书自然心不在焉，姥爷一脸不悦，数落我，我也只能默默接受，心中捏着千万个不满，那张面孔，讨厌极了！

自此之后，每当看见姥爷那张拉长的脸，我便脚底抹油一一开溜。在邻家伙伴与我看来，他是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头，那张老是板着的面孔，每每想起，令人发怵！

姥爷卧室里有把藤椅，闲暇时，他总喜欢躺在椅上，捧一本书，眯着眼细读一番，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常常一坐就半天，那些书也和挂在墙上太爷爷的照片一样，那样古老与神秘，这其中大多是诗词和费解的文言文小说，那时，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姥爷是那么的痴迷其中，这也许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为什么觉得他"怪"的原因吧。

姥爷严肃的面孔时常出现在我面前，我十分不情愿地将大把的时间用来背书，不同于五言和七律，姥爷让我背的是长短句的宋词，他似乎有极大的兴致教我，而我却把它当着任务去完成。

记得初中入学前的一个晚上，姥爷唤我到他的书房里，从书架顶上取下一本用格子布盖好的书，他轻轻吹去布上的灰尘，郑重其事地交给我。我捧着书，掀开布的一角，原来是一部线装的《三国志》，书皮已经泛黄，但边角却很平整，见我很喜欢，姥爷会心地笑了，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开心地笑，如孩童般灿烂天真，一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瞇成一条缝，仿佛经历风霜的秋菊，又如雨润绽放的春花，一瞬间整个房间顿时温暖起来，他伸出那竹节般的手，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上初中了，应该可以读懂了。"此时，那张绽开笑容的面孔，给人以柔和的荡漾，充满着温暖的慈爱。

如今，我已经离开了住在乡下的姥爷，到城里来读书，常常会想姥爷的那张面孔，尽管严肃多于欢笑，但透过那张面孔，我却常能窥见最慈爱的心灵，感受阵陈温暖。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尽管在岁月的长河中如此平凡，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成为鞭策我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