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赛莉70岁了，她依然天天保持笑容。

70岁的圣诞夜，新年又到了。

赛莉喜欢圣诞树顶端的那颗铃铛，特别喜欢自己将它置上去。

那颗铃铛和普通铃铛一样，是金色的，就是比较大，摇起来，声音好像比较响。

赛莉喜欢和别人聊起圣诞夜，更喜欢在圣诞夜说一个她永远说不厌的故事，就像她一直喜欢在装饰好圣诞树后，最后一个将那颗大铃铛放在树顶。

那颗铃铛不用反射也能发亮，不是光，是自身闪出来的亮。

赛莉说：“哦！孩子们，那是一个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但你们的赛莉愿意讲给你们听，一直讲下去！”

赛莉8岁时，喜欢扎着两个辫子，垂在肩膀上，跑起步来会甩来甩去的。

她讨厌她的阿姨，因为阿姨喜欢弄的自己满身都是香水和一种奇怪的粉末，那东西很难闻，赛莉相信没人喜欢那东西，也没人喜欢她的阿姨，除了她叔叔。

赛莉一直是个有想法的人。她知道爱丽丝梦游仙境，她想和作者辩论为什么兔子能够消失，在自然界中这是不可能的速度；她知道亚瑟王子，她想对作者说也许另一国的王子从石头里拔剑的方式有问题。

她想反驳一切她认为不正确的，她常常让大人认为她没有想象力，但她的想象力最足。

她曾经画了一个红点，并且指出那就是玫瑰，而且是小王子的玫瑰，因为小王子的星球很小，装不下地球上的大玫瑰。

哦，她还有一只忠实的狗作为朋友，她真心爱那只叫做杰斯的狗。

“那么那只狗现在在哪里，赛莉？”

赛莉微笑，“哦，孩子，你看……”她举起深凹的手，模糊地指准了星星，“嘘……它在那里。”

孩子满意的点头，等待继续听故事。

赛莉小时候住在平板房里，房子的后面有一片小丛林，那里曾经是大人们打猎的好地方，但是生物逐渐减少了，那块地方也就没有了多大生机，大人们去了另一块地，那地方便成为了赛莉和杰斯捉蟋蟀的游乐场。

杰斯并不喜欢蟋蟀，但作为最忠实的狗，它必须接近那些绿色的小东西，大胆的蟋蟀总会停在杰斯的鼻头上，然后杰斯就打一个喷嚏以示不满。

赛莉说那段回忆很美丽，但是也越来越乏味无聊了。

赛莉开始疏远杰斯，指着这只漂亮的狗说：“走开，丑狗！”

但她知道自己打心底里依然喜欢这只狗，她每天给它最好的狗粮和肉。

9岁的圣诞节到了，赛莉必须自己砍一棵圣诞树来表示她能够不在爸爸的帮助下拥有自己的圣诞树，她当然带上杰斯。

杰斯知道自己是忠实的狗，它一定走在赛莉的右边，并且不超前也不落后。

赛莉讲着讲着，眼眶里有水珠打起了转。

杰斯看中了一棵瘦瘦的圣诞树，并且足够高，但它在两块比赛莉还要高的石头中间，缝隙很小，必须从上面伸出手竖着砍，赛莉定了定神，看向杰斯。

杰斯小心翼翼跳上比较高的一块石头，石头很滑，杰斯差点摔下来。

赛莉的手里握着挺有分量的斧头，她知道她要爬上去，爬上去才能证明自己。

她还想叫上隔壁的哥哥拉泽，拉泽会表扬她，然后说她有多么厉害。

赛莉靠着中间的缝隙，蹭到了石头的顶端，杰斯用嘴叼着她的衣服帮了个大忙，赛莉很吃力的站稳了，然后她把自己不够长的胳膊缓慢地往下伸，杰斯跳下去，扶住树，花了将近半个小时，他们成功地将它砍下，杰斯把树轻靠在石头上，等着赛莉下来。

杰斯想叫：“赛莉！当心！”

“哦，可是我重重的摔了下来”赛莉用两只手捧住脸颊。

“那你哭了吗？”吉利问。

“不，我没哭，别忘记了小吉利，当时我可是要证明自己！”

“那杰斯呢？我是说杰斯，那只狗。”艾米握住赛莉的手臂。

“那我们一起听故事吧，小朋友们。”

杰斯紧张地向后跳，却又出于本能的立即跑到赛莉的身边，赛莉撑着地坐起来，完全无视了杰斯然后瞪大了眼睛抓住轻靠在石头上的树，“哦，我砍下来了！这样爸爸会以我为荣，拉泽一定会说他自己不如我！哦上帝，我胜利了！”

杰斯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赛莉有点恐怖却惊喜地脸，满脸的沉重。

赛莉这才想起了杰斯，她蹲下，捧着杰斯的脸：“杰斯，我们这就把树带回去！”

赛莉将树在自己身上背好，便开始按照原路返回，杰斯依然走在她旁边，但它越走，气喘得也越大，赛莉注意不到这些，她太惊喜了。

他们到了家中，在暖炉边烤暖了身子，便开始栽种松树。

赛莉挑了一个棕色的瓦罐盆，然后往里面撒了好几把已经松好的土，她很小心地把松树插进去，然后再撒了一些土覆盖在周围。她满意的站起来，拍了拍手，杰斯便跟过来欣赏赛莉的杰作。

“哪里，哪里，怎么都感觉有点奇怪！”

赛莉打了个响指，便出了屋子，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还捎来个精致的盒子。

赛莉在树前蹲下来，轻轻地打开盒子，把里面那些亮闪闪的小人儿拿出来，满脸微笑的将他们一个一个挂在树上，许久之后，便竣工了。

杰斯很慢很慢的走回自己的垫子上，头靠在自己的爪子上，看着赛莉，它感觉赛莉离自己好远，遥不可及。

赛莉插腰，端详着树，“还是有点奇怪。”

她看看窗外：“已经要晚上了，但这树还是这么不对劲。”

杰斯好像是笑了，它又站了起来，拖着很累的步子，走到门口，用鼻子顶门角，赛莉注意到，便走到门这边：“杰斯是要出去吗？”杰斯继续顶着门，赛莉便把门打开了。

杰斯慢慢地走出去，站在门口，仰望着已经有了星星的天空。

“对啊！杰斯，星星！我们需要一颗大星星！”赛莉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顶，“一颗美丽的大星星……”

杰斯转过头来，刚要跨进门，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嗯？”赛莉转过头，“杰斯！”她冲上去，蹲在地上，“杰斯，杰斯！”

杰斯再一次爬起来，它喘着粗气，它知道自己无法上天为赛莉摘星星，它在地上费力的打滚，脖子上的铃铛与底面摩擦掉了下来，它爬起来，用嘴咬住铃铛，放在赛莉的手里，再仰头看着树顶。

“杰斯……”赛莉将杰斯扶起，然后将那颗闪耀的铃铛放在树顶，“杰斯，真的很美丽。它和星星一样美丽，我喜欢你的铃铛星星。”

她定睛欣赏着“星星”。

“杰斯，杰斯快过来。”她不回头的说，却没有动静。

她好奇的转头。

“赛莉，你怎么哭了？”艾米有些紧张。

“艾米，第二天，我和爸爸带着杰斯上了教堂，杰斯死了，永远地死了，牧师让它的灵魂呆在了那颗铃铛里，那颗铃铛所以会那么闪耀。”她看向树顶的铃铛，“杰斯，很美丽，和星星一样美丽。”

铃铛好美丽，像星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