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钱

老妇人漫不惊心地数着手里的一堆硬币，随手拿过牛奶放在纸箱上，便不在言语，我接过去，怅然若失地走开了。

早晨出来时，明明记得那是十一枚硬币啊，回头望一眼那个卖牛奶的老妇，满脸的沧桑，已经让你感觉不出她的年纪来。

回到家里，想想，忽然来了兴致。打开储蓄罐，那里堆满了平时不屑一顾的零钱，拿出33枚一角硬币，平均分成三份，整理好，兴冲冲地走出门。

首站是街口的另一家奶摊，问好了一种一元一袋的奶制品，拿出第一份硬币。摊主一个一个的数着，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继而又数了一遍，“正好。”随着硬币扔进口袋的声响，递给我一袋奶。我默不做声地把它放在手提包里。

第二站是个面包铺，还是点的一元钱的货品，拿出第二堆硬币。小老板年纪不大，笑盈盈地把钱倒在手中数了数，便熟练的把面包递给我，还不忘说一句“下回再来啊。”接过面包，心里不由恨恨地说：“奸商。”

最后一站是辆大马车，车上堆满了各式口袋装着的大米、小米或者是瓜籽什么的。老板是夫妻俩，年纪应该都在五十上下，典型的农民装束。照例，我要买一元钱的东西，男人麻利地抓起一捧，女人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把硬币，认真地数了起来，我接过瓜籽，转身便走。前面的几例让我固执地以为，这次也无非此。“哎！”后面有喊人的声音从马车那边传来，我回过头看了看，果真是那农妇在喊我。她急着跑过来，“你多给了一毛钱。”接着把一角硬币递过来。我不好意思地接过去，“哎呀，现在谁还在乎这一毛钱啊，扔地上都不见得有谁捡。”村妇笑了笑，“那是你们城里的挣钱容易呗，我们乡下人起早贪黑的，那钱来得不易呢。”“那你就留着呗，一毛钱也不算个啥。”我顺口一说，没想到，那村妇倒来了脾气。“不是我的，我不要。”说着，转身便回去了。

早春，阵阵凉意惊扰着路人，马车旁并没有几个买主。我心头一热，这多出的一角钱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也不知是因为口袋里少了那些硬币还是别的什么，突然感觉全身心的轻松起来。

城市的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确也衍生出不少行走于社会边缘的群体，物质的溃乏也滋生了尊严的困惑。

村妇在一片瑟风中与男人说笑着，不时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看得清她手背上深深浅浅的纹理。

一毛钱是太微不足道了，然而尊严永远是无价的。就在刚才，用一毛钱让我感受到了尊严的魅力。颠簸的日子，在贫淡中，将同样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