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

在不大的院子里，堆满了山上运下来的破铜烂铁和废棕绳。一排平房露出了半个脸。

我和看家的老李住在同一个房间。这个人五十多岁，个子不高，黑脸膛，圆脸，小鼻子，薄嘴唇，两只眼角微微下垂，头发稀少。

傍晚，无风，阴天，闷热。

我们俩出了院子，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乘凉。他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本地的人和事。慢慢地谈起了自己的家庭。谈起了让他骄傲的大女儿：“我的大女儿经历了很多挫折，很有本事。起初小夫妻俩在青铜峡开快餐店，由于经营不善，很快就不干了。后来，不知道在那个教授那里弄了个造酸奶的方子，现在，把酸奶这活干得有声有色，还雇佣了七八个工人。”

我也赞美起她的女儿来。寻思，自己如果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机遇该多好。

“

哎”一声叹息把我的心拉了回来。

闷雷在头顶炸开，眼看要下雨了。

“走，我们喝酒去。”他说。

来到屋子里，问起了叹息的原因。他悄悄告诉我：“年龄大了，有点受不了别人的话。以前是别人给我拿东西，倒茶水。现在是我给人看家，看别人的眼色，有点受不了。你看，他们有时还骂人呢！我真不想干了。”

闪电把眼前照得亮如白昼，狂风大作。

我举起杯“喝，干杯”一饮而尽。

终于，我找了借口回家。

等再见到老李时已经是一年以后了。初春的早晨很黑、很冷。我们都挤在院子里的锅炉房取暖。看到往炉子里放煤的人很熟。当他回过头来时我认出了他——老李。他的头发更蓬松了，脸上满是倦色。我要打招呼，他却脸一扭走出去了。快要蹦出来的话又落回了肚子里。

坐在炉边，我默默地烤着火，任凭炉火把手烤的很烫，把脸映的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