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点支蜡烛

黄昏浅浅的光影里，妈妈系着围裙正在做饭。尽管厨房里饭菜的香气弥满了整个屋子，气氛却压抑得很，时不时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生硬的撞击声。天色渐渐暗下来，爸爸依然在屋外的稻床上忙个不停。堂心里，我们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个个沉默不语。只有电视里的欢声笑语透过空气，飘向渺远的天际……

我心里很难受，不想动，也不想说些什么，趴在桌上望着头顶上的那盏电灯发呆。明晃晃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痛。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一滴，两滴……我把头深深地埋下去，怕别人看见，也不想被他们看见，尽管已经习以为常。

前年，妈妈没有再外出打工了。可是很快，她又迷上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麻将，像个小孩子似地成天见不着影。而烧饭、洗衣服这些琐碎的家务跟照顾我们一家子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牵绊。很久了，我都没有见过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露出过笑容。永远是“叮铃哐当”的响声和一张铁青着的脸，这总让我感觉难受。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六年级时，当我在电话这头带着哭腔乞求她回来的时候，电话的那头的声音却那么的冰冷，一刹那，我的心寒透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在那边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是长时间的分离淡化了亲情吗，妈妈？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要求过她什么了。我也不再奢望那种一家人呆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幸福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于是，我就在以我的方式报复着她，从战争到冷战再到战争。

其实，这种报复过后，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过一丝愉悦和满足。我知道，在深深伤害她的同时，也深深伤害了自己。内疚、痛苦、自责常常折磨着我。

这种报复过后，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也在苦思冥想，我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感受不到母爱的温暖和无私？为什么我要忍受同龄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是的，我恨她。

但其实我是很爱您的，妈妈！

……

突然，停电了。妈妈又在厨房里发着脾气，叫唤着妹妹去找蜡烛，可妹妹去洗澡了。我拿着手电筒走到厨房，对妈妈说：

“我去点支蜡烛。”

妈妈没有吱声，我将手电筒放在小桌子上，灯光正好可以照到灶台。随后，我拿着蜡烛慢慢走进了厨房，放在了离灶台不远的一处地方，随后关掉了手电筒。

烛光一闪一闪的，我看见了妈妈竟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心里涌出一种无法说出的感觉。好久了，没有像这样近距离与妈妈呆在一起。

虽然入秋了，可一到傍晚蚊子还是有的。看着妈妈时不时地跺着脚，我快步走到客厅去找扇子，没找着，只好拿了一顶草帽凑合着用。扇几下，也许蚊子会好些。

……

吃饭的时候，妈妈给我盛了一大碗面疙瘩汤，放了很多青菜。饭桌上的气氛也比往常好了很多，看得出来，妈妈今天的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