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与象棋

他醉在寸径沙场，他迷于楚河汉界。光阴荏苒，一盒棋为伴；物换星移，一份爱不变。

瘦小的身子斜倚在病床上，嘴角的微笑凝固在时空中。爷爷的眼皮耷拉着，以往锐利的目光变得游移；爷爷的眉头微皱着，以往满面的红光变得黯淡。他的道道皱纹像沟壑，他的暗黄皮肤如沙土。我的心不觉一颤：他病重了，他老去了。猛然瞥见他瘦得青筋突起手中，紧攥着几颗棋子。我，似曾相识。把目光移到床头的柜子上，赫然发现一个熟悉的木盒。这木盒锈迹斑斑，已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看不到任何的装饰。小小的磨损，是岁月雕刻的印迹；浅浅的划痕，是时光琢磨的见证。旁边垒着几摞棋子，虽是木制的，却兀自发着亮。不知被爷爷征战过多少次，不知被爷爷摩挲过多少遍。这盒棋子，与爷爷注定形影不离。

洁白的窗帘，雪白的被褥，亮白的墙壁。一阵风来，送来阳光的气息。窗帘开始乱舞，爷爷的银丝弯下腰，我的思绪飞到了过去。

念及烈日当空之时，屋外，爷爷与友将棋盘放在石桌上，用那盒棋子纵横征战。漫随日落西山的宁静，是沉思。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打在棋盘上，侧耳凝听两人均匀的呼吸，是好奇吗？爷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风生水起的战场，一手托着下巴，仔细思量每一寸步伐。不时皱紧眉，不时长舒气，在紧张间恍如置身世外，万物走不进他的世界。深思熟虑后，缓缓抬起手再缓缓放下，抓住要走的棋子，一点点挪到相应的位置。他若最终得胜，便暗自庆幸，轻轻喘口气，又开一局。直到夜色阑珊方罢。与人艰难征战，他爱。

忆起细雨痴缠之时，屋内，爷爷与我把棋盘移到茶几上，用那盒棋子，品茶对弈。静听雨打芭蕉的韵脚，是笑语。雨声穿过莫须有的空间送到耳畔边，凝神伴奏棋子被“吃”的声响，是陶醉吗？爷爷面带微笑地看着风云变幻的局势，一手放在背后，轻松应对每一点变化。不时望望我，不时哈哈笑，在休闲间貌似唯我独尊，世人达不到他的境界。稍停略想后，轻轻抬起手再立即放下，拿起要走的棋子，准瞬间放到关键的地方。他总最终得胜，就喜上眉梢，摸摸我的头，再战一场。直到精疲力尽方止。教我进退奥妙，他爱。

老棋子，是爷爷一生的伴侣；下象棋，是爷爷生命的部分。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