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祥林嫂相遇

推开时间的门，我来到清朝末年的鲁镇。冬季日短，又是雪天，雪花落在积得厚厚的雪褥上面，听上去似乎瑟瑟有声。远处隐约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竹声，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团团飞舞的雪花和弥漫着微微火药味的空气笼盖着全镇。这是旧历的年底，人们都在忙着准备祝福，街上没有行人，自然就没有人注意我的到来。

我在镇上漫步，不，确切的说是在找一个人，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我四下张望，想寻找那一个身影，可是我从镇东头走到镇西头，却没有找到。我近乎绝望，但又不想打扰正准备祝福的人们，于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推开了土地庙掩饰着的庙门，想进去歇歇脚，当我踏进年久失修的暗暗的庙堂，忽然传来一阵干涩的咳嗽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在角落处，我看到了一张瘦削不堪的脸，黄中带黑，仿佛木刻似的，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花白而蓬乱的头发和褴褛的衣衫，让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近乎乞丐的妇人就是我要找的祥林嫂，这让我又惊又喜。

祥林嫂看到我突然出现，本能的、胆怯的缩成一团，我感到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我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身上，她抬起头，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诧异与迷惑。

“别害怕，祥林嫂，我不是坏人，我来自2018年，是专程来找你的。”她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赶紧替自己解释：“我是个读书人，我是从课外书本中知道你的，写文章的就是你这里鲁家的读书人，你曾向她问过‘有没有灵魂的’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祥林嫂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经意地点了一下头，似乎已勾起了她的回忆。借着从屋顶漏下的光线，我看见她发黄的眼珠上闪出一丝晶莹的亮光，接着便是几滴泪水慢慢地渗出眼眶，顺着刻着皱纹的两颊滴落。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纸巾递给她，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过来，我又示意她，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略抬起了头，有些不相信的问：“你也是读书人？那人到底有没有灵魂？我已捐过了门槛，还会不会被锯成两半？我还能再见到我的阿毛吗？”

我想起鲁迅当初没有明确回答她，便说：“人死后其实并没有灵魂，更不会把你锯成两半来分给你的男人；阿毛，你再也见不着了。”我接着又说，“过去的你就让它过去吧，你还不老，还可以过得好一点。我们那个社会的女人可以离婚，可以再嫁，不会因为你是寡妇而鄙视你，嫌弃你，也不用理会死后的事。相反，人们会关心你，帮助你。”

她又一次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好像不太明白我的话，也好像不大相信。过了一会儿，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动，欲言又止。终于她开口了：“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那里的人都穿的像你这么好看？”我看见祥林嫂开口说话，心里有点高兴，连忙说：“是真的，我还在读书，别人穿的比我还好。”

“你那里的女人有没有被欺负？被人卖的？”我思考了一会说：“女人被卖的事已经没有了。你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祥林嫂听后眼光闪亮过后又黯淡了很多，“我……我能会干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啊！”然后，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就问：“你愿意跟我回到我那个社会吗？”她还是不回答。“你跟我回去可以找个工作，如洗碗洗碟什么的，凭你的勤劳、善良，你一定会博得人们的喜爱，甚至还可再成个家，会过上好日子的。”说完这些，我想这么好的理由，一定能说服祥林嫂，于是伸出手去拉她那双粗糙的手，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她仿佛触了电似的猛的将手缩了回来。“不，我不要，我还要等我的阿毛。我的阿毛，我不会离开的。”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