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大了

“庞溟，你的信。”班主任边说边把一封信放在了我的课桌上。我抬起头，正遇上老师那捉摸不透的眼光，连忙又低下了头。老师弯下腰轻轻地说：“最近你的信好像挺多……”我不知道自己在点头还是摇头，直到老师的脚步声远去，才一把将桌上的信塞进书包里，长吁了口气，抓起课本扇了起来。

放学回到家里，见妈妈正忙个不停地叠着一大堆衣服，我习惯地走过去想帮忙。妈妈回头见是我，连忙说：“不用了，你快去做功课吧！”我赶紧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掏出那封信。一看那笔迹，我就知道又是她——

几个月前，我的一篇小文章在报刊上发表后不久，我便收到了寄自远方的一封信。在一大堆赞美我的文章的话之后，她说她很希望能得到我在作文方面的帮助。我心中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满足，是自豪，还是好奇。第二天，回信就寄了出去。

渐渐地，信写得越来越勤，话题越来越广。从她最心爱的那只小猫到窗台上的一盆兰花，从她最爱穿的蓝底白点连衣裙到新买的一双黑皮鞋，都成了谈论内容。我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为别人指点迷津、出谋划策的大哥哥了！上课的时候，眼前还不时闪现着蓝底白点连衣裙，黑色新皮鞋……

我犹豫地拆开信，我的心收紧了：“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了，比我最坏的打算还要差。足足退了二十多名。我该怎么办？”眼前那双黑色的新皮鞋变成了她一对焦虑的眼睛，我却说不出话来。今天早上数学试卷上那鲜红的、令人惊心的“76”分还在我面前晃动着。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心中不由得也跳出了个问号：我该怎么办？

妈妈在隔壁叫着：“庞溟！过来认认哪件背心是你的，哪件是你爸爸的！”我犹豫了许久，终于从抽屉里抽出那一大摞信，走了过去……

妈妈看完了，仰起头，用一种惊讶却又不失平静的眼光审视着我，我也竭力想在她那平静的眼里和眼角的鱼尾纹中搜寻点什么出来。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抓起信走向书房去。我知道她是去找爸爸，心一下子收得更紧了，默默地等待着暴风雨。

妈妈走回来，平静地说：“爸爸让你过去。”

我不知道是怎样走进书店的，只发现爸爸的脸上既不见乌云，也不见阳光。他只是轻轻用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叩着桌面，一下、两下……我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终于，他把桌面那一大摞信推到了我面前：“信，我看了。我和你妈商量过，这件事，由你自己去处理。”大概见我愣在那里，他轻轻地抚摸着我冰凉的汗渍渍的手，说：“去吧！你已经十四岁了。”

十四岁！我好像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十四岁了。我猛地想起爸爸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能自觉地驾驭自己。” “自己去处理”，不就是要我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判断，自己去解决吗？

我注视着爸爸，他目光中蕴藏着的，是信任，是考验，是期望。

这一晚，我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客厅的挂钟响了五下，我起来拧亮了台灯……

几天后，我收到了她的回信。信上写道：“收到你的信后，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你说的对：‘我们刚开始长大，而青春只有一次。我希望身后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而不希望自己的青春像雾一般空白。我们的确要把精力放在最需要的地方，将来好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做一个对得起国家、社会、父母和我们自己的人！你这段话，我已经抄进了日记本。谢谢你的忠告。再见。”

……信，在爸爸妈妈手里传了几遍。我发觉他们微笑着。相互轻轻地点了点头。爸爸那沉甸甸的大掌落在我的肩膀上：

“孩子，你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