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

有揉成一团的废糖纸，厚厚的硬皮本，还有几根笔，就这么随便地躺着……我翻阅自己行囊里的世界，于是就看到了那张泛黄的照片：

——是一张晶莹剔透的蛛网，掩映在枝繁叶茂之间。

耳边忽然依稀响起了她的声音：“错在你，普通人在靠稀释的糖水苟活，你却要求比蜜还甜的东西。”她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

总角之交，心事当然常跟她分享。我不只一次朝她抱怨世事总是不遂人意，付出的却不一定得到与之成正比的回报。可她却总是淡淡的，气定神闲。

那年暑假，我用石堆隔绝世界，忙着沮丧。与她一同出游，也提不起兴趣，碰巧那几日天气也阴晴不定的，无端的把忧郁又砌了几公尺。

有一天，太阳升起得特别早，灿烂如许的夏天轰轰烈烈地挤满窗外。我看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那团绿树和黑色枝干。“看什么？”“蜘蛛结网！”我也跑过去和她一起看，找了很久，才发现那细白的蛛丝和只有一小丁黑点的蜘蛛。

它正很努力地挥动着它的腿，在那棵招惹了一身蝉榻的树上显得格格不入。纤细的蛛丝在阳光反射下亮晶晶的，让我疑心是不是看到了蜘蛛劳动时滴下的汗珠。它一声不吭，它默默无闻。我有点反感这样拼命的东西，只希望下午来场大雨。结果那天果然真的下了场暴风雨，那棵树在窗外发出“猎猎”的呼号。想到那只黑蜘蛛，我恶心地兴灾乐祸起来。

等到雨过天晴，她打开窗子，惊喜地叫出了声。我循声望去，是一张晶莹剔透的蛛网，掩映在枝繁叶茂之间。“错在你，普通人在靠稀释的糖水苟活，你却要求比蜜还甜的东西。”她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递给了我一张刚拍下来的照片。我望着那照片出神，我想着那蜘蛛的一百分努力，换来的也就是这么一张吹弹可破的蛛网。可它是心满意足的吧，它肯定是尝到成功的喜悦了的，把稀释过的糖水也尝出了蜜的滋味来。

木心诗云“虽然，我愿以七船痛苦，换半茶匙幸乐。猛记起少年时熟诵的诗，诗中的童僧叫道，让我尝一滴蜜，我便离去。”如此心甘情愿，便是我一生的行囊，跟随我到达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