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与坐着

那节晚自习让我记忆尤深，倒不是因为吵闹过了头，也不是因为一向温和的政治老师也忍不住发了火让我们集体留下来，而是因为班主任的决策和惩罚方式以及一些同学的选择。

那晚当我们集体留堂时，班主任来了，她一面连连向被扣了分的政治老师赔不是，一面帮着骂我们，怕是觉得骂一顿还不够，便拿出扣量化分的杀手锏：“那些人在第三节晚自习说话的，自己站起来，每人扣两分！值日班干，记名！”

我们愣了两秒，便有人刷的站了起来，我也不例外，目测是第三个站的，十几秒后，约一半的同学都自己站了起来。作为前任的年级第一（具体可参考《落第——十四岁的礼物》）晚自习时作业不会写来和我讨论的同学还是不少的，就算除去讨论，聊天肯定也有那么几句（楚楚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啦），但我也不认为有什么大错。总之，我还是比较问心无愧地站着了。想了想自己，便接着去观察其他人的情况——站着的同学普遍显得比较轻松，尤其是前面带头站的那些，甚至还和旁边同学小声说笑；但也有一些在真心反思自己，因政治老师被牵连扣分而懊恼。坐着的同学有些坐立不安的，好像犹豫着什么；有些埋头写着作业，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最特别的是值日班干和一位晚自习有事刚刚回来的同学，一个面带笑容，一时坐下，一时站起，有时还刻意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幸灾乐祸地记着站着同学的名字；一个“呵呵”不停，时而拍拍身边的同学，时而开玩笑说句“我也要站”，显摆着自己所谓的“清白”。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难道班主任真的以为说了话的同学都会那么自觉吗，初二的学生中学会了做作和欺骗的也不少吧，于是我喊出了声： “老师，你每次都是让同学自己站起来，嗯——所以每次都有我！”说实话为此我还有些引以为豪，虽然我说话本来就比较注意，声音也很小，但是坦率的接受扣分也没有什么好让我犹豫的，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伪君子，做了就是做了，说了就是说了，不承认又能如何呢，少扣两分就不会造成更大的负罪感吗？

“那你们可以检举啊！”老师有些没好气的说道，然后竟一组一组的问坐下的同学有没有说话。其实注意到这些的同学并没有多少，只不过平时闹一些的，人缘差点的，就会被笑骂着检举——他们一边回骂一边不承认，老师也没办法。

“你敢说我晚三讲话了？”一个女生吼道。

检举她的男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我却在心里默念：我真的看到了，我敢说……

可是，我要不要说，说了有没有用，有用的话她会不会恨我……

碰到这样一系列的问题，我竟然也犹豫了，自己的错我可以快速承认，可是别人的呢，我想不想，敢不敢，愿不愿帮他“承认”呢？

我想啊，我敢啊，可我不愿……恐怕比公平正义这些，考虑得更多的，还是一己私利和维护人缘什么的吧……

这次的检举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坐着的同学中，包括值日班干，的确有那么几个是我亲眼看到交谈了的，可是我最后什么也没说。不过既然看清了这些，我能做的，就是在以后离他们远一些，防着些吧。

走出教室的时候，我很累，心里也很沉重，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类似的事情，逼得我也必须“坐着”，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是不想违背本心的人，可是本心告诉我，今天放弃检举而妥协的行为也是一种违背。以后该怎么办呢，我想，该“站”的时候就“站着”，没有过错的时候就问心无愧地“坐着”，至于他人啊，暂时就算了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离我而去了，我惨淡地笑笑。但至少，我会衡量好自己何时“站着”，何时“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