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

蒙着一层细雨的空气把眼前的世界凝结在了一起。

这份肃穆与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站在这里——你的墓前，我无法遵守曾许诺给你的那个誓言，对不起，我做不到！

那年我五岁。

每次在幼儿园的门口都会上演这样一幕：一对祖孙俩，一个对另一个说：“快进去吧，别迟到了，下午我做好你最爱喝的粥过来接你。”小的都着嘴：“我不要，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上课。”说着小的便抓上老的的手。老的蹲下来：“我都老了，老师怎么能要我呢？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煮粥了。”“别别别，那个……还煮”小的抱着老的颈，在老的的脸上淘气的一吻，转身便跑了。

你还记得吗？过去的日子里，我的每一天都有你。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每当早上睁开眼时有你，我就觉得是那么得踏实。

渐渐的，我七岁了。

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我不得不离开你。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从原来的每一天变成了周末中的其中一天。刚开始，我每天都要给你打电话。有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苦笑，不是周末就见面了吗？我说我习惯了呼吸每天有你的那片空气，你也不再指责我，而是同我一起，每天通话，哪怕只有一分钟。没话时，光听着你的呼吸声都觉得那么开心，有你真好。

后来我十三岁。

不知何时我和你的每天通一次话，变成了每周通一次电话；一周见一次面也变成了放假见一次面；以前总是我打给你，后来变成了你打给我；以前总是我在电话这边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话，后来变成了你极有兴致地给我讲着你身边发生的一切……可我却不再愿意倾听。面对你的问题，我也只是随便回答。全然忘记了你是多么地渴望和自己的孙女聊聊天啊，哪怕只有一分钟，可是吝啬的我，总是向热情的你，无情地泼满一身又一身的冷水，又继续着无所谓的态度……

放假回去时你热情地招呼我，为我摆出了你珍藏许久的舍不得吃的饼干与其他零食，为我准备满满一桌我爱吃的饭菜，还为我买了两张我喜欢的音乐专辑——尽管你不懂，但你知道，我喜欢。你总是傻笑着看着我，口中默念“我孙女长大了，长大了……”而我却总是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随意地吃着那些你舍不得吃的“珍藏品”，刻意地躲着你的目光。

转眼间，我十五岁。

面对中考，我更加没有时间回去看你，甚至连电话也没时间去听，本来以为你理解我——因为你也很少打给我。

后来才明白，原来你倒下了，再也无法站起来……

你手术的前一天晚上，爸爸打给我，告诉我，你可能要走了，我突然间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天空中的星星是不是坠下去一颗？我手指僵硬，手机一点点滑落，恐惧迅速蔓延，眼前满是你褶皱的笑脸，记忆碎块再也拼凑不出昨天……眼泪，滑下，滴落，迸溅，似一句无声的呐喊。

回首，你老了，皱纹恣肆地爬上你的额头，你的脸颊，夺走了你的青春年华，白发逐根取代青丝，你俨然已成为一名老者。

伴我长大的人是你，陪你变老的人——不是我。

病床上，你安静地躺着，本就衰老的身体又憔悴几分。但是你的眼睛却炯炯放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倔强地寻找着。我知道，你再找我，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趴在你的床边，握紧你那干枯的手，为何你的手这么冰……你微笑着，哑着嗓子问我，是否还记得，曾答应过你的话，我想了想，原来你早就告诉过我，你或许，再也不能陪着我，让我答应你，在你离开后，不能因为你而哭……我还笑你，天天乱想。

你走了，果真，再也不能陪着我；你走了，的确，我的世界里那颗最亮的星，熄灭了。

对不起，我哭了，哭的一塌糊涂。站在你的墓前，我后悔，后悔与你有关的回忆只停留在了七岁以前。冰冷墓碑上的那张灰白照片，竟如此可爱又满含深情……

原来不经历过失去永远不懂得珍惜，而懂得珍惜后才发现，你想要珍惜的，早已离去。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却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奶奶，你告诉我，你还在我的身边，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对吗？

一定是对的，我知道，你在。我知道，我和你，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