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雏菊

夜凉如水。

一年轻少女坐在亭中，眼睛痴痴的望着那一片荒地，乱草丛生。在漆黑的夜里，又增添几分凄凉。少女轻启丹唇，默念道：“三年了，三年了……”

与这里的冷寂相对应的，是那边震天的锣鼓与鼎沸的喧闹，即使相隔很远，也依旧能辨出其中开心的味道。少女自嘲的笑了笑，一颗泪珠悄悄滑落，她抬起头，想遏止住更多的泪水，却事与愿违，那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在白净的脸上留下泪痕。

“小姐，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屋吧！”丫鬟翎儿轻轻劝道。

“我没事，还想再坐会儿。”

翎儿轻叹一声，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少女肩上，默默地走出亭子，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姐，那么爱笑的小姐，一直都很坚强的小姐如此伤心难过，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却又无法安慰。

少女轻倚着柱子，月光给她披上一层淡淡的光辉，遥遥望去似乎像位远离尘世的仙子，晶莹的泪珠泛着白光，孤傲的背影透出一股子倔强，模糊了的视线将她的心带回到从前——荒地还开满雏菊的日子……

那是一个慵懒的午后，少女在摇椅上无聊的翻着闲书，快要睡着时听到急促的脚步，翎儿拉着她就往外走，兴奋的指着前方，还不及等她问出口，一片金黄映入眼帘，“家里何时多了一片……？”

“小如，小如”一声悠远的呼唤传入耳边，定睛一看，花田里似乎还有双挥舞的手臂，她兴奋的奔向那少年。少年捧着一束雏菊静静的站在那里向她招手，蓝色的眼眸如这春末的天空般澄净，待她走过，微笑着说着：“小如，送你，愿你像这雏菊般永远快乐。”少女脸上的笑容似比这花还灿烂夺目。被握紧的双手，以后每每想起，即使在寒冬腊月，也觉得有一股伴着花香的暖流从双手直暖便全身。

回忆稍打个结，少女换个姿势，揉揉有些麻的肩膀，望望东方，灯火已暗下去，喧闹也渐渐平息，“婚礼，结束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少年望着她的眼神不再温暖，眸子里澄净的蓝越来越深，这似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大海般的深蓝吓坏了少女，她轻摇着他的胳膊，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但回答她的只是一个决绝的背影。她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可是什么呢？”她想来想去也没找到答案，不甘心这么被他推开。依旧每日去找他，待在他身边，强忍着痛忽略那冰冷的眼神。

终于，在这片雏菊快要败了时，等到他主动的约她，当她以为幸福就要再次来临，奔到那花田，听到的确是“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们……我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她哭着问道。

“是的，结束了。”冰冷的语气里不带一丝留恋。

“为什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说，你说啊！”她大声哭喊道。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我……爱上别人了。”语气有一丝迟缓，眼神有些慌乱，像是要掩饰什么。

“我不相信——！！！”

“随你。”

又是那背影，少女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看着那凋谢了一大半的雏菊，途留下满心的伤痛。远处的树林里，少年的心也沉沉的痛了起来，但他已无路可退，他不能自私的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万劫不复，所以只能把她推开，她是倔强的，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有那么办了。

也是从年一年起，凋谢了的雏菊从此在没开过，不管她从新翻地，播种，精心的照料，这花就如他已死的心一般。

大家都发现，庄主最宝贝的女儿笑容少了很多，老庄主终于坐不住，来到女儿的房内，“如儿，你放心，爹答应你，一个月内，必让他与你成亲。”

少女一惊，然后笑：“爹，你勉强不了师兄的。”

“他会接受。”

她知道爹能说出这话来，自然有一定的把握，可是——

“爹，这是我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她不要成为在父亲保护下的一条没用的可怜虫，那只会让他更瞧不起自己。

庄主皱眉。

她虽失望，但并没有放弃，依然照自己的方式努力着，直到……

他带回一女子，容貌普通，但显单薄，他告诉大家，“她将是他的新娘。”少女炽热的双目紧盯着少年，但他始终未曾看向这边，像是在逃避那灼人的眼光。

她彻底死心，不再奢求，今夜，便是他成亲的日子。收起回忆，望着这寂静的山庄与荒草丛生的空地，她心里已打下了一个主意。“快到花开的时候呢。”一丝苦笑，“我还期待什么。”摸摸有些冰冷的双臂，她起身向屋子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翎儿看到少女已不再悲伤，放下心来。

“好啦，我也回来了，你就早点睡吧。”少女轻松答道。

第二日一早，她便找到父亲，说想要离开一阵，总待在庄里，不看看外面的世界，总也不会正真长大。父亲觉得有理，便多叮嘱了几句，同意了。谁也没提昨晚的婚事。

少女这几日似乎又回到从前的快乐日子，兴奋的准备着出行必备品，时不时也与翎儿开开玩笑，翎儿笑道：“我们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姐又回来了呢！”

“那是自然。”

忙忙碌碌半个多月过去了，到了出行的日子，少女给大家伙告别，来到少年的住处，自然轻松的道别，那蓝色的眼眸有些波动，似乎是不舍，但稍纵即逝，少女只当看错了，也没在意，笑着走出屋子。可身后那双眼睛里那抹蓝色却越来越深，像是要将她的身影融入骨子里那般深邃，颤抖的身体极力克制住企图跟上去的脚步。而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好想感受到了那目光，可终究只是一顿，连头也没回，自然看不到那瞬间亮起来，如那年天空的颜色般漂亮的眼眸又是以怎样快的速度黯淡了下去，仿若从未出现过。

少女早就嘱咐过父亲，别让大家来送行，所以离行时，只有翎儿相送，哭得像个泪人，还怨她为什么连自己也不带。少女笑笑也没解释，突然想起那片荒地，“似有半个月没去了呢，还是再去看最后一眼吧！”并没有报什么希望的来到荒地前，她惊呆了……

春风中，一朵雏菊，在杂草丛中赫然开放，孤傲的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