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心中的花

有时我们回头，想去看在背后等你的人，才会发现，不知何时，那里只剩下满树繁花。

——题记

我最讨厌桂花，细小的花瑟缩地挤在干巴巴的枝头上，却又带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像个没什么内涵的人拙劣地夸耀自己，俗不可耐。

曾祖母却最偏爱桂花，她在自己巴掌大的小院中央栽了一棵桂树，虔诚地日日浇水，再对着桂树祈祷家里人一生富贵。

我带着几分烦躁坐在院子里，曾祖母背对着我，正在祈祷。她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也老糊涂了，倒是没有忘记伺候她的宝贝树。“保佑咱家子孙将来一个个出息啊。”曾祖母耐心地说完最后一句祷告，我撇撇嘴：“封建迷信不可信。”“怎么了？”曾祖母回过头，正是8月底，树上已经有些初开的桂花，曾祖母家的中药味更浓了，让我有些头昏脑涨。曾祖母颤巍巍地伸出手，折下一枝桂花递给我，然后坐到我身侧，兴致勃勃地说：“你看这花，多漂亮，寓意也好啊。当年，在诸城那边，我们家也栽了一棵桂树……”我偏过头去看曾祖母，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略略沙哑的声音因为含着激动而拔高，显得有些尖厉。其实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仍然是那些过去的老故事，浮夸而缺少逻辑，被她翻来覆去地讲了这么多年，我都能背过。可是那天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因为只有这样的曾祖母，才有生气，才会让我觉得，她仍然是我小时候那个，不可摧毁的人。

将走的时候，曾祖母家叫住了我，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有几分犹豫，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嘱咐道：“回家把那枝桂花插瓶里，好好养，其实它……也开不了几天了。”我没有细究最后一句话的深意，只是接过树枝，向她道别，她的笑容，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让我安心。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去世了。我随家人来到她的故居，他们去收拾东西，我一个人坐在小院里，今年的桂花开得这样短，半个月就谢了，风里没有桂香也没有药草的味道，那棵桂树自己站在院子中央，孤独而委屈，再也没人照料那棵桂树了，它再也不会开花了。

可是它在我心里深深地扎根，不知何时，早已开出了满树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