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

又是一年秋天，那个男孩已经是个大人了，也比以前已经改变了许多，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精气神”，像是一棵在沙漠中顽强生长的仙人掌，他，也在努力地生长着，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她，无言的她。

那一年，他遭遇一场车祸，他双腿瘫痪了。这个消息像是一场大雨，突然浇到了这家人的头上。医生毫不留情地说了，只能靠自己的意志来恢复，而且，恢复的可能性并不大。听完这句话，全家人都慌了，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让这个男孩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龄，但现实却残忍地宣布，让他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出院回家后，只有母亲一个人陪着他。母亲沉默寡言，一天到晚忙活着自己的事。她总是眼睛四处瞟，手也不自如也擦着。儿子言语也更少，再加上瘫痪这件事对母子俩来说，像是天崩塌了一样，一到晚上，房间里没有一丝响动，屋外灯火阑珊，穿梭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以后的几年时间，他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回忆的折磨，慢慢地，他的脾气变得愈来愈暴躁。看着电视上那些蹦跳自如的人们，他便会拿起东西向那儿砸去，视他们为仇人一样。此时，母亲肯定正躲在角落里，偷偷地观察着一切，像个哑巴一样无声地哭泣，眼泪滑过脸上，密密麻麻的，像是被刀划的皱纹，让人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确老了……

一年秋天，母亲小心翼翼地走到儿子房间里，日光透过窗户撒进来，印在母亲脸上，让她脸上的忧虑显现出来。过了半晌，便听到母亲那带着“岁月沧桑”的嗓音说：“外面的枫叶长出来了，要不……咱去看看？”

屋子里没有声音，如死一般寂静。母亲失望得像垂柳一样，垂下头，可当她正准备出门，却听到儿子哽咽的、微弱的、又如同雷鸣一般的声音：“好！”

母亲顿时像小孩一样乐开了花，便推着儿子的轮椅往屋外走去。路上，两人不言不语，一丝萧瑟的秋风吹过，风的大手拂去了几片树上的枫叶。儿子呆呆地望着这一景象，发着愣。突然间，一句话爆出来，让母亲的眼泪像小溪一样直往下淌。

儿子说：“妈，我想站起来！”原来，那秋风不仅吹动了枫叶，也吹进了儿子的心里。

之后的日子里，他便每天开始练习站立，身子摇摇晃晃，像不满周岁的婴孩一样，当年，母亲也是这样教自己走路啊！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一步，两步，三步……母亲总是看着他，帮助着他，脸上的笑容绽放了，永不凋谢。终于有一天，他站起来了，虽然走路的模样很慢很慢，而且有些滑稽。

后来，他走路的感觉一天比一天轻松，连医生都说这是一个奇迹！但奇迹没有永远眷顾这个家庭，他的母亲因操劳过度而去世了。他站起来了，母亲却倒下去了。母亲走的那一天，他却很平静，如夜晚的海面一样平静，就像她还在身边一样。是的，母亲永远都在自己身边啊！

每每到了母亲的忌日，他便从路上采下几朵雏菊，放到母亲的墓上，静静地立着。世界静默无言，阳光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