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50字

相思

50字 五年级 散文

作者—赵朝刚

鸳鸯一去不复返,

伤残岁月伴我行。

无奈只好华宇去,

似看人生能几何。

陕西咸阳礼泉县西安交通大学五年级:都市快报

相思。陌上花开

1200字以上 初一 记叙文

西江月,一樽还酹江月

“青玉案,青锋剑,

五弦陈三愿,一剑裂苍天。

少年意气,易水寒兮,

当时拼却醉颜红。

歌尽桃花扇底风,

烟视媚行倚高楼,

红蔷开。

花满楼,歌漫天,

别后不相见,轻薄少年郎。

梦轻暗逐落花去,

剑穗千结情千结,

心悦君兮君不知,

擦肩过。

容颜艳,红衣舞,

细画梅花妆,罗袜生清寒。

千门万户曈曈日,

泪映铜镜对红烛,

难记笑问书鸳鸯,

忆孤鸾。

三生静避沧海,

一樽还酹江月。

一生孤注,为君豪赌,

人生得意须尽欢。

西江月,饮一盏女儿红。

西江月,一樽还酹江月。”

——摘自《西江》

序。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又无端的想起这句话。像一谶语,辗转反复撇之不去。

我的屋里有一面澄黄的铜镜。我看着它日渐暗淡下去,连同我的脸开始模糊的辨认不清。

每天,我坐在它面前,捏一支笔,细细的在眉间勾上一瓣浅白粉淡的桃花,在薄雾未尽的清晨,染上些许湿气,氤氲欲滴。

我在靠窗朝北的地方摆上一方竹案。案上凌乱的堆砌着一些将完未完的画。雪白的牍纸上,桃花,流水,满眼的寡淡,再无其他。只是,看久了,看真了,便有记忆汹涌咆哮的扑面而来,让我在年华不复里,抖若筛糠。

在这一年的秋天,我远远的遥望着北方的那座城,固执且深刻的想念着一个人。

壹。

莫北,莫北。

那一年。父亲将双亲已故的他带回府时,就这样唤他。彼时,我为 稚女,他为幼童。梳着小小的童花辫,自觉不懂忧伤。

萧府坐落在野境之外的一个小镇里。每天都可以听到,铁钉入木时,铁锤敲打的叮当声,周而复始,不紧不慢的就沉淀了时光。

那里是长风坊,坊里有大大小小的船只,零零散散的停靠在海上,不知驶向何处。幼年时的我们坐在码头的草地上,闲闲的看着船工忙碌,在日落时分的境地,所有的船都落下桅帆时,夕阳便斜斜的倾泄开来。抖落了满地的余晖,在他的眸子里散开一片火烧云般的颜色,异常晶亮,他偏过头浅浅的笑。那个笑容就如同天上的云朵,软绵绵的嵌进我的心里。从此坚如磐石。

镇外,有大片大片的麦田,深秋时,满地枯黄,风吹过,残麦挣扎着呜咽作响,几近死亡。很多次,我们穿梭在阡陌小道上去往回家的方向,在转眼之际我就丢了他。耳边麦秸哗哗作响,湮没了他的身影,我便深切的惶恐起来。然后,在眼泪将落的时候,他忽儿就站在了我面前。唤我,良娣。我怔怔的站在风里,破涕而笑。

在我的窗外,有一条浅绿的小河。春夏之际河旁树木盘虬,花意繁盛。他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踩过河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木桩。偶尔会有一两瓣桃花悠悠的落在我眉间。他就说,良娣将来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呢。

我咯咯的笑出声,看他微眯的眼眸里瞬间就染上了我不明所以的黯然。

贰。

十四岁的这一年,春末夏初之际,时值我生辰。府里请来了戏班助兴。

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我拉着莫北坐在院之中的草地上,戏台之上透红的薄纱在风里忽忽翻飞。

丝竹声起,有戏子甩开袍袖粉墨登场。笙歌咿咿,虞姬身着金丝银线的软缎袍子,云鬓水袖,在光怪陆离间闪动着胭脂红的暧昧,漾人心醉。

莫北调侃的说,他日,良娣你若成为皇妃也可戴这珠冠宝钗,定然美艳逼人。

我笑着侧目,看他微微蹙起的眉,那嘴角分明没有一丝笑意。

萧声骤凉。

戏台上,虞姬怆然拔剑起舞,一身轻衫,一纤东风,一把古铜色的剑舞的行云流水。在起承转合之中,那剑却直直的指向了自己的喉咙。

汉兵已掠地,四方楚歌起。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歌声歇,长剑落。刹时,碎了一地的珠光翠气。虞姬一身华裳,眉眼含笑,胭脂未融。躺在地上像一株静美的红莲。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爱此一句,不愿独生,不愿后死。原来生离,竟是比死别更为揪心的事情。只是很多年后,我无奈懂得。

莫北说,在我们镇子的北面有一座长安城,那里织锦如云,繁华三千。

自他十岁时与我父亲去过长安之后便开始周而复始的说着这句话,一说八年。我知道他终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他说那座城里有他的故人。

那天,我裹着厚厚的裘袍,站在回廊里,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

莫北,今日一别,此后关山渺渺,你还会不会记得那个眉眼如黛,在每个桃花繁盛的日子里兀自欢笑的女子。

他浅笑,伸出手轻轻的为我拉紧袍子,一声声的唤我,良娣,良娣,……久久,却始终无话。

耳边,有风雪咆哮着翻卷,肆虐。我的啜泣声细弱的那样微不足道。

他终是离开了,我看着他的影子在漫天风雪里起伏,直到与那片浩瀚的白融在一处,分辨不出。

我的眼泪终于仓皇而落。

叁。

落花流水,流水落花。

时光宛如那条微绿的小河潜在岁月里静默无声。

几年后,镇里来了一个人,穿着一身金线银丝的长袍,远远的看。那眉眼神态像极了莫北。

我恍恍然的唤他,莫北。

他抿嘴而笑,我叫李治。当今天子。

他说,你随我回长安吧。如此的美貌佳人,怎可埋没在此。

说这话时,府里众人已跪了一地,父亲深深埋首,颤微微的说道:承圣上龙恩。

我忽儿就想到了莫北说的话。他说,良娣以后一定是个绝世美人。果真,一语成谶呵。

我撕碎了竹案上的那些画,一片一片,细碎的洒在房间的每个角 落,宛如那个风雪飞舞的日子。而今,我也要寻着他走的那条路去往那个叫做长安的地方。自此永无回转。

李治牵着我的手坐上华丽的马车。一路颠簸,有熟悉的风景交错着在眼前掠过,纠结着一个叫做莫北的男子,在我的心里盘亘错结,要蔓延到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境地。

我揪紧了心口,呼吸沉重。

这个叫李治的男人他唤我叫,珍儿。奉若珍宝的珍。他许我一身恩宠,一世锦衣华裳。他温情,细致。可他终究不似莫北。他没有莫北那种浅淡的笑容,在那一年纯净如湛蓝的天空。

原来,若真想念着一个人,看什么便都可以像他,可以是他。

这一路恁地漫长,他在我耳边轻轻的问我,珍儿,珍儿,你的眉间为何只有半阕桃花。

我睁开眼,不见了乡野草地,不见了篱上蔷薇。这长安城的街道中只有满目的喧闹繁华。

于是我幽幽的笑起来。

前半阙,后半阙,半随流水,半随桃花。

我终于相信,那些过往真的都随着那个叫莫北的男子走失在了年华里。

回首遥遥无期,因此一去不返。

肆。

琉璃瓦,白玉屏,金碧厅柱,锦缎御榻。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睁开眼,这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在夜深时。我会像疯了一样的拉开层层错结的纱缦,赤足薄衫的奔 跑到窗下。推开窗户,看不到月影星光,乱水拍岸。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围墙,楼阁。在地上投下一副又一副层次不齐的倒影。它们阴霾着,扭曲着,看不到尽头,望不到出路。

这里的一切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仓然的坐在地上,僵直了脊背, 不知道冷,不知道痛。

有时,李治会在半夜转醒,拿着袍子披在我肩上拥我入怀。三月的天气依然有些彻骨。

他说,珍儿,这里真的让你觉得如此不安吗,连我在你身边也不能消减半分?

我扬起眉,有寒风兹兹的渗透肌里,我颤抖着往他怀里更缩了一些,终于感到一些温暖。他把下巴枕在我的额上,朗笑出声。

我轻轻的闭上眼,往事扑面而来,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在这个没有莫北的地方。我始终惴惴不安。

每日在李治上朝之后,我便开始梳洗穿衣,然后信步来到宫城外。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梨树,分布在每个殿阁,转角之间。 在这个季节,一朵一朵灼然盛开,远远望去浅白素净,倚在横生的枝上,宛如绝顶上的残雪。

这一日,我披着一件素白的袍子,在梨花树下第一次遇见了她。这个皇城的正宫皇后。

她披着暗红镶金边的长袍。乌黑的头发高高盘成髻,别一只精致的凤钗,神情倨傲。

萧淑妃果然艳若桃花,莫怪乎皇上整日陪伴左右,专宠于你。

她扬起嘴角,笑的高贵雍容。看真了,竟如这曲折交叠的宫墙一般生硬。叫人望而生畏。

我敛起眉,欠下身子。石板路上已经凌散的飘落了片片梨花,离开了树,它们终于变的支离破碎。

良久,环佩轻响,她踩着一地的落花羁然离去。

适时,有一滴树梢的凝露,滴在我的掌心,泛起微微的凉。

这里的花意如此短暂,转瞬即逝。

莫怪,从来无人在意。

伍。

四月末,桃花开的漫天铺地,我换上了绣花镶边的薄纱裙,金钗玉环。随李治坐在正殿门口。白玉栏杆围成的花圃里,牡丹花争相夺艳,一朵朵开的灼烈。

那个女子轻轻的提着裙摆,拾阶而上。皇后状显亲热的迎上前去,挽着她的手臂,一口一个妹妹。那女子菀然一笑,眉眼生动。那眸子像一滴浓墨风干的印记,深深的嵌在她那张细致分明的脸上,笑起来时,顾盼生辉。衬的额间那一朵牡丹,红如胭脂。

李治唤她,媚娘。字眼间尽是不加掩饰的宠溺。

先皇的才人,今封为昭仪,明明不合礼数的事情,李治却执意独断而行。这个女子对于他的意义已然不言而喻。我想,皇后一早便知道。

我瞥过脸,冷冷的看着一干官宦侍卫跪拜一地,三呼万岁。声音回荡在这个寂寥的皇城,冗长,铭久,在我的心里生出钝钝的痛,原来春风也可以这样凛冽。

我分外的想念家乡的一切,想念那个唤我良娣的男子,想念关于他的一切,却不曾想到本以为这一生都不能再相见的人,会在这样的境况下遇到。

莫北,他跪在众人中间,消瘦的肩胛,清冷的眸子,是我隔着万丈人海亦不会忘却,消淡的东西。于是第一次,我在这个皇城里笑的欣然而欢畅。

是夜。亭台香榭挂满了红纱薄透的灯笼,丝竹笙乐阵阵饶梁,李治为迎回武昭仪进宫大摆宴席。娉婷扬舞袖,绣带飞纷葩,这样的喧哗让我恍然如梦。

我站在厅外,远远的,就看见了莫北,坐在河边的栏杆上,灯火闪烁,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唤他,莫北。他唤我,良娣。仿佛又回到那些相守的日子里。

我扬起头嫣然而笑。

他说,良娣,我找到了我的故人,并一直在她身边,自从第一次在长安见她起,我便料定我与她只能是这种结局,只是我不悔而已。

说这话时,他固执的凝望着某一处,在他的眼起,我再也看不到那火烧云一般的颜色,取而代之的全是生冷。我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彼时,那些经过的事情,那些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让我觉得已经是隔水相望,遥不可及。

不远处的厅堂里,武媚娘正与李治相拥而坐。

莫北说,良娣,你若真爱皇上,他也会明白。

是么 。我转过头,笑的歇斯底里。

陆。

灯笼易碎,恩宠难回。

一朝欢颜尽,青丝已成灰。

这一年,武昭仪得宠,我的淑妃宫日渐萧条。我能感觉到宫女们在我身后指点讪笑。

我不觉得痛,只觉得冷,那种冷一日一日的渗进骨髓里,无药可医。

偶尔我会在皇城里看见莫北,他是武昭仪的侍卫。他的眼里有我熟悉的关怀,还有怜悯,很多次,我就想这样跑到他身旁,像小时候一样靠在他的肩胛上,便觉再无害怕和忧伤。

可是每一次,我只是匆匆的转身,佯装离去。我害怕一旦有了熟悉的温暖,就从此抽不开身去,自始自终,萧良娣都不是他所追寻的人,这样的觉悟比死更甚。

有时候,我会在这个皇宫的最深处看见她。我们坐在荷花池旁,各执一盏茶,很久无话。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扬起眉角时那份羁傲绝不输于任何男儿。她可以肆意的欢笑,肆意的饮酒落寞。毫无顾及的娇纵跋扈。在这里,有了皇上的恩宠,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子,皇后凭什么以为能这样驾御她。

我想,若不是因为莫北,我会喜欢她。她是这个皇宫里唯一让我觉得鲜活的东西。即便我们之间永远是张弩相峙的。

她不叫我珍儿,不叫我淑妃,而是叫我良娣。她说莫北也是这么叫我。于是,我就深切的厌恶起她来。她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戳中我的痛处。所以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她。我恨不得莫北,便只有恨她,恨她这个跟我本不相干的人。

茶已凉,我重重的搁下杯盏起身离去,外面忽然响起雷来,天边那一条闪电,爆裂如掌纹错结。跟着,雨哗哗的倾泻下来,身旁树木瑟瑟摇摆,呜咽作响。

在曲折的木桥之上,我不期然的遇见了皇后,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妆容,有婢女为她撑着一把宽敞的大伞,因此衣角未湿。

而我却觉得此刻她是那么的狼狈。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输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里,是的,我夺了她的宠,如她希望的,武媚娘也夺了我的宠。可是她的宠爱呢,李治可曾记得还给她。

三千怯风流,明朝怨白首。

她拼尽了全力为了保住这岌岌可危的皇后宝座,而除了这个华丽的凤冠,她与这个后宫里的怨妇又有何之别。

柒。

我想,我是病了,病在了拿不起,提不动的一片思绪里。

每日,我昏然的睡去,又挣扎着醒来。我不记得有谁来看过我,我只记得那苦涩的药汁,漫过喉咙时那让我窒息痛楚。我会反复的梦到一些片段,长风坊,陈旧的木梯,无际的稻田,还有碧澄澄的草地上,有人攀折篱上的花为我戴上。然后我喊着莫北的名字,大汗淋漓的醒来。

在这个初秋的时节,我惶惶然,不可终日。

婢女说,前几日,武昭仪为皇上添了一位小公主。皇上大喜,宠爱倍至。

这天,皇后竟然来到了我的宫里,没有了以前的跋扈,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起来,我隐隐觉得那是无望之后的淡然。

我离开了躺了几月的病榻,换上素净的衣裳,手腕处勾一条湛蓝色的缎带,脂粉为施,只独独在眉间描上一瓣桃花。

我与皇后来到了武昭仪的宫里,房内摇篮的缎被里躺着一个小女娃,粉雕玉琢。我忽儿就想起了莫北对我说的话,他说,良娣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呢。声声言由在耳。我一笑,凄然。有朝一日,这个孩子也会长的像她的娘一样倾国倾城,我无法喜欢那个眉间有一朵牡丹的女子,因此也无法喜欢这个与她长的相似的孩子。

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我与皇后都没有伤害这个孩子。那天,在我们离开之后,小公主死了,死因不得而知,李治震怒,将我与皇后,和一干侍卫人等全部抓进天牢问罪。包括莫北。

在这个牢房,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发丝散乱,狼狈如此。

李治终于来了,挽着面色沉痛的武昭仪,满眼的怜惜,和愤怒。他反复强调着,那是他的爱女,爱女,谁害死他的爱女,便罪无可赦。

皇后颤微微的跪在他面前声声控诉,请求皇上明鉴。

我想起了,当年我的父亲也是这么无奈的跪着,将我送到了这个男人身边,将我送到这个皇城,一步步走到绝境。

我冷冷的笑出声,然后,跪在一边,深深埋首。

小公主乃皇后亲手掐死,臣妾亲眼所见,当日皇后威胁,臣妾若将此事泄露半句,便要剜去手足,因此臣妾才未敢明说。

说完这一切,皇后的指甲已深深的陷进我的肉里,血顺着她的手丝丝的流出,我竟感觉不到痛,从来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的脸也会被同化的和这皇宫一样冷漠。

李治弯腰拉我起身,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掴在皇后的脸上,有血渗出她的嘴角,她不哭不笑,眼中满是绝望。

我知道,李治他信了。正如武媚娘预计的那样,只要我这么说了,他便深信不疑了。

我终于轻轻的笑出声。

武媚娘,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我的莫北,就不用死了吧。

捌。

薄雾晨风,前尘往事在脑中纠葛。

我提着群摆,一路踩着细碎杂乱的步子向偏厅而去。宫女侍卫纷纷侧目,我不管不顾,不曾停留,直到皇后那哀怨的容颜在我的脑海中渐渐辨认不清楚。

这个皇宫始终冷漠,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利益在心头藏一把刀,随时要准备刺入别人的咽喉。

我以为,这一次,我是真的可以幸福了。像武昭仪承诺的那样,我可以带着莫北离开这里,去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哪怕这一生不为他所爱,我们也可以坦然的漫无境地的相守,像很多年前一样,看残阳飞渡,乱水拍岸,朝暮尔尔,有此便足够。

而我又怎么会想到,即使我出卖了良知,灵魂,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天荒地老。

在我看着莫北安静的躺在地上,毫无生息时,我终于明白,这个皇宫真的很冷,很冷,心是冷的,血是冷的,连灵魂也是生冷的。

我低下头,眼泪仓皇而落。

浮云旧曲,黯淡鸨羽,犹记得当年同他一起看的那出戏,他说,良娣他日若成为皇妃,珠冠宝钗,定然美艳逼人。然后,我咯咯的笑。最后那个叫虞姬的女子,怆然挥剑自刎。碎了一地的珠光翠气,她安然的躺在地上,像一株静美的红莲,我分明看见她的嘴角有一丝笑意。

不愿独生,不愿后死。

我端起那剩下的半杯毒酒仰头而尽,一路滑过咽喉,灼到心里。痛,烈火焚烧似的痛,痛彻四肢百骸,连灵魂都要灰飞烟灭。

“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后为猫,使武氏为鼠,生生扼其喉!”

莫北,莫北。我若是这样的恨她。你会不会责备我,还是一早,你便心甘情愿,生死不顾。

可是,莫北。这一生,我为你所累,却从无悔意。

花事流水,叶落残梦,我瘦损了容颜,折了寿,不过是为了陪你奔赴这一场死亡。

而这一次,圆满我一生。

玖。

武则天(番外):

王皇后死,萧淑妃亡。

这里的一切爱恨纠葛似乎都已经结束。

可我常常会梦到一片桃花林,林中深处,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孑然独立,每一次,我们就这样长久的对视,直到我转醒。那只猫的眼睛湛蓝,湛蓝,像这皇城之上纯净的天空。

我听说,死了的人是用心看尘世的,倘若那只猫真的是萧良娣,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在她死后,她终是明白了吧。

我从来不曾想到,十四岁的那一场相遇会纠葛我半生。

那一年莫北十岁,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仓皇的跌进我的轿子。他有一双晶亮的眸子,他问我,以后还可不可以来找我。

我告诉他不可以。进了皇宫那座城,就永远也不能出来。

那一年,我被接入宫中,成为先皇的才人。

事隔几年,先皇过世,我被送入感业寺。在寺里第二次看见了他。他是皇宫的侍卫。此后的岁月,他就以这种方式陪在我身边,他给我讲家乡的码头,草地,河流,还有那个眉间有一瓣桃花的女子。他说良娣很美,与我不相多让。

在那段时间里,这个叫莫北的男子便是我所有的温暖。

此后,李治登基,皇后见我美貌要将我接入皇宫,献给皇帝,实则是要我夺了李治对萧淑妃的宠。这个女人将我当作一颗她自以为能掌控的棋子。她不知,自打十四岁进宫,我的心早已和这皇宫的金琼玉柱一样的冷漠。

那一日,桃花繁盛,我第一次看见了萧淑妃,她的额间有一瓣净白淡红的桃花,清冷的站在李治身边,显得与这个皇城格格不入。

皇后献媚的挽起我,走到李治身边,在那一刻,那个女子忽然望着某一处笑嫣如花,那一笑美的倾城,我转过头,看皇后的笑容就这样挫败的凝在了嘴边。

筵席之上,萧淑妃皱眉离去,李治恐她身体有佯,坚持要去探望。我与他走到回廊之上。忽然就看见了她。正往荷花池边奔走而去,连苍苔露打湿鞋子也恍然未觉,她一路穿过长长的栈道,像要去奔赴一场地老天荒。最后,她偎在了一个男子身边,巧笑颜兮,眉眼间皆是一副幸福的摸样。

彼时,李治的手指在红漆栏杆上留下了深长的痕迹。

我看真了,那个男子竟然是莫北,而萧淑妃,便是良娣了吧。

自此,李治再没去看望过萧良娣,却也没再忍心怪罪她这一晚的事。

我知道,萧良娣是不喜欢我的,因为莫北。

而我却很喜欢她,因为她是这个皇宫里唯一让我觉得纯净的东西。

这一年,我的女儿出世了,李治欣喜异常,呵如至宝,太医说孩子自幼体质娇弱,恐难长命。

这个,他并不知道。

不久,我的女儿真的就去世了,而宫女说,这一日,皇后与淑妃都来看过小公主。我想,这就是我除去皇后的最好机会了,在这个皇宫唯有权利才是长久。

李治果然震怒了,下令将皇后与淑妃关进大牢。

我告诉萧良娣,倘若她肯说,小公主的死是皇后一手造成,那么我便放她与莫北离开皇城。

我知道她一定会同意,我一早就看出。她太爱莫北。而李治实则也是爱她的,所以她说什么,李治一定会相信。

我想,放他和萧良娣离开皇城,便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他们都不属于这个冰冷的皇宫,我也不愿看他就这样为我守侯一生,兀自蹉跎了时光。

我万万没有想到,李治会先一步找到他,并亲手为他斟上毒酒。

李治告诉他,小公主死,萧良娣便要处死,倘若他认罪,便可赦免萧良娣。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喝下了那杯酒。

李治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且以为他死了,萧良娣便生无可恋,安心做他的妃子。

可李治并不明白,有一种感情可以贯穿生命,那个素裙低眉的女子,无论时光如何流转,

她所执着的依旧是一个叫莫北的男子。

他们死后。

我在皇宫的某一处,种下了大片大片的桃花。

在春天的时候,桃花烟雨,净白淡红。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眉眼如黛,在每个桃花繁胜的日子里兀自欢笑的女子。

只可惜,这个皇城永远都是,只见旧时陌上花开,不见花落碎西楼。

爱恨情愁,枉自嗟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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