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刚洗完澡，水滴顺着发丝的纹路从微卷的发根上啪嗒啪嗒地向下跳跃着，落在我的肩上，沿着胸膛流向小腹。

越来越多的水珠向小腹聚集，冰冷的触觉在寒冷的冬天袭击了我的神经。眼神变得精神起来，我扯开嘴角有些鄙视的笑笑自己。都说年纪越大越喜欢回忆，自己最近就像个老人一样，总是看着一样东西就想起从前。倒不是受了什么影响或者刺激，只是一些无意识的回忆。

就像刚才，看着拿在手中的玲珑吹风机，我的思绪又像被上帝牵引一样飞向遥远的地方。还只是书桌那么高的我裸着坐在大红色的洗澡盆里被妈妈抓着洗澡，我像个小泼猴一样到处乱扭，水花四溅。然后被变成泡沫的洗发水弄疼了眼睛，竖着不断传来刺痛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传来妈妈略带焦急混杂着责备的声音。最后我又变得活蹦乱跳，妈妈拿着那个时代专有的黑色的巨大的吹分机，吃力地追着我满屋子的跑。好不容易逮到了我给我吹头发，我却哭着嚷着避开这个可怕的发出噪音的大家伙。任由湿哒哒的发丝贴着头颅听着妈妈数落我。我看着别处，嘴里乖乖地答应着，心里却计划着下次怎么样把那大家伙藏起来。不同的回忆，却总是有着相同的主人公。

每一次日常生活的回忆总是刺激着我时常紧绷却异常脆弱的神经，就像有一个刺耳的声音，总是叫嚣着告诉自己是多么的不珍惜那时妈妈的爱，不屑于妈妈带来的温暖。

早早学会独立的我和大多九零后的年轻人一样，学会不喜欢和家里人一起洗澡，学会去光顾路边冒着诱人香味的街边小吃，学会去理发店享受干洗，吹一个时尚可人的潮流发型，学会宁愿和陌生人交流心里话也不愿意和妈妈谈心，学会离开妈妈沉浸在自己的快乐的生活中……

不知道当我们享受着自我的时候，如果转个身，或者望一下家的方向，会不会看见一个望着自己。眼神苍老却又无奈的妈妈。然后才发现，那个一直偏爱自己，最渴望给自己带来享受的人，一直是妈妈。

脑袋上传来炽热的痛感再一次地提醒着我又神游了。

回过神后，我默默地来到妈妈身边，她盯着屏幕在看一部韩剧。突然想起某次路过房间，看见过妈妈双眼通红的看着屏幕里的一对母子。我的心又沉了一沉，不知道那时候的妈妈，是不是因为相同的处境而感伤。

犹豫了许久，我张开嘴巴，略带喑哑的嗓音传出，“妈妈……帮我吹下头发吧……”妈妈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我，眼里燃起一些兴奋的火花，却又渐渐的暗淡下去，淡淡的说道，“……你那个梨花头，我吹不来。”

我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略带尴尬地移开目光，结巴着说道，“反……反正也不卷了，吹干就好。”

妈妈拿着已经变得玲珑小巧的吹风机驰骋在我的发丝间，一切似乎都和小的时候的场景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这珍贵的温暖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