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凉风夹杂着槐花的香笼罩着这个村。村口那棵槐树开的花并没有以往那么多，满树的叶子伴着稀稀疏疏粉白色的花。老梁又坐在树底，望着村前的路，双目黯然无神表情呆滞，这一坐有时就是一天。

十年前，小梁临走前就给老梁撂下了一句话：“俺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这一走果真没有再回来，再也没喊过他一声爹。可是老梁不甘心，他不想这被疼了十几年的娃娃，就再不回来了。便每次忙完农活，无论刮风下雨也要在那棵老槐树下坐着，等着小梁。槐树像是成了精，似乎是知道老梁的寂寞，每当老梁对着树谈心时，树就飘下几片叶子来答应着。村里人说他是疯了，没事尽和树说话。他却笑呵呵地说：“俺和俺娃唠唠，关你啥事！”眼角浅浅的皱纹无处不洋溢着幸福。村里人一脸无奈，便不再多说就离去了。

记得小梁十年前得了一场大病，老梁推着他那破旧的三轮车，把小梁送去医院。到了医院小梁因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这让老梁犯了难，原来小梁是老梁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捡来的。老梁一辈子也没有过女人，哪还有什么孩子。验完血型，医生自然有数。老梁恳请医生别告诉小梁，医生也答应了他。

本以为事情就么过去了，可没过多长时间。那天，小梁回到家就发了疯，用手狠狠地指着老梁：“爹！俺是不是你亲生的？俺娘去哪了？”老梁顿时就懵了，低着头扒拉着地上的玉米，半天来了一句：“你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小梁便和邻村的铁蛋去进城打工去了，老梁也没拦着。村里人问他：“你养了十几年的娃娃，咋就没拦咧？”他笑了笑回道：“这娃会回来的吧！”，眼角隐隐的泪痕却在一丝丝皱纹中闪烁。小梁一走就是十年，老梁也等了十年。

年年大年三十，家家的小年轻都从城市回来，大包小包朝家赶。村口老槐树下站满和老梁一样等待孩子的老一辈。他们都拼命地踮起脚尖朝村头那条路上瞅，伸长了脖子，像一只只蠢笨的鹅。直到他们等到了孩子便一一搀扶着寒暄而去。最后又和往年一样只剩老梁一个人，这也似乎逃不出老梁的预测。日子一天天过去，槐树一天天老去，老梁也在一天天变老。

这天村里来了辆车，车停在了老槐树旁，从车下下来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西装革履，气质非凡！“这不是小梁么？”村里人看到便惊讶道。“你到底去哪了？十年来也没个音讯！你看看你爹成什么样了！”村长边说边用手指着树下的老梁。小梁径直走到槐树下，对着老梁猛地跪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一声：“爹”。回声回荡在这空旷的村落中，此起彼伏。过了好久，老梁才反应过来，用树枝似的手臂，紧紧抱住槐树干说：“你才是我的娃！”那眼角深深地皱纹无不一丝丝洋溢着幸福，槐树又像往常那样飘下几枚叶子，那叶子在这风中飘啊飘啊，不知是要飘到何处，仿佛是要飘到十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