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告诉你

好想告诉你，那年夏天，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你。

父亲已嘱咐过我多次，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他曾领着我来见过你几次。你还是老样子。教学楼斑驳的墙上攀附着或枯或绿的爬山虎。父亲说，这是沧桑，是岁月的痕迹，“你是小孩子，不懂什么叫沧桑”。的确，我不懂，我只看见教室的窗帘上布满了凌乱的笔迹，有些是刻意的涂鸦，有些或许是哪个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时手中的笔不小心画上的。还有黑板的最右边，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在上面用修正液画出格子来写课程表。黑板已经很粗糙了，没有以往那么光滑。父亲说，他当年也在这个教室上课，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荔枝树。我坐在窗户边往外看，却只看到一个新建的跑道。或许，这才是一个开始，一个时代、一段岁月的开始。

好想告诉你，当生活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时，我第一个想起的是你。

我为了父亲才考入这所高中，并开始在题海中邀游。我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会“溺水”，或许是因为那些我解不出的数学题，或许是因为那些排名永远在我前面的“对手”。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于是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我忘记了窗外的季节，我忘记了同桌的生日，我忘记了班主任的姓名……我以为，只要我能考好，只要我能获得高分，父亲就会很高兴，这是成正比关系的。可是他并没有过多留意我的分数，只是问我：“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里吗？”我愣住了，这个问题书上可没有写，考试也没有考过。他告诉我：“你应该注意一下你周围的事物，像当初你入学时那样。”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教学楼墙上的爬山虎依旧一些枯黄、一些翠绿，教室窗帘的一角被我在上语文课的时候画了几笔。还有，我觉得隔壁班的那个长发女生挺漂亮的。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所以我只要一想起，便会看到绿油油的希望，抚起一段青春。

好想告诉你，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也只有三年而已。

父亲笑了。当他看到我搭着几个好哥们儿走过他身边时，他笑开了花，把这一切都定格了下来。他还说：“儿啊，当年我也是这样，搭着我的几个同学，齐步离开了学校，一起踏出了这个校门。我到现在仍然记得当时我们笑得比任何人都要大声。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好。”

高考完后，我像大家一样把书全部从二楼丢了下去。我自由了。我终于“上岸”了，我再也不用担心哪天会“溺水”，也不再任性地以为分数就是他的笑颜。但是我知道，我很快就要和你分别了。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那些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日子，那些在网吧玩通宵的日子，那些暗恋隔壁班女生的日子，我都会铭记在心。

那年见到你时，我踩着夏天的尾巴。空气中翻腾着热气，熏红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我期待着你能给我不一样的生活。留给我足以让岁月铭记的沧桑。可三年过去了，你仍然一成不变，依旧是斑驳的墙，墙上依旧是或枯或绿的爬山虎。当年，你可曾看见父亲和他的同学在转身离开时眼角泛起的泪光？如今，我也将踩着夏天离开了，你是否看见我眼角同样泛起的泪光？

他让我告诉你，他也曾像我一样，踩着夏天，抚起一段青春。

只是后来，岁月有了沧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