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的那边

海的那边是海，而山的那边，却不一定是山。——题记

十点一刻。

我终究是坚持不住了。沉沉的倦意，瞬间如洪流决堤般猛地涌上心头。我摇晃着头脑，妄想要驱散疲乏，无力感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全身都如同浸泡在海水之中，软塌塌地像是灌了铅，眼皮不自觉地下垂着。感受着愈来愈模糊的视线，我心中顿时一惊！当下晃了晃头，呼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回头一瞥，看着书桌旁堆积如山的作业，不禁“哀嚎”一声，难言的苦涩刹那间涌上咽喉……

十点三刻。

我从书柜里抽出《唐诗鉴赏辞典》，脑子只想着随意摘录几句，也算能和老师有一番交代了。信手一翻，一张“卡片”似的物件随之掉落。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将其捡起，但下一刻，打到一半的哈欠却硬生生地停住了——竟是不久前那次旅游的相片！这家伙，竟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藏身！压下心中的小惊喜，我的注意力，当下便被相片中的那个小男孩吸引了。他小手中攥着一只米黄色的气球，简单的着装，稚气夹杂在两个隆起的酒窝中，右手正“不安分”地挠着后脑勺，就像一个雀跃的精灵。他笑地很开心，却也很简单，纯净地不带一丝杂质。从他的身上，我感到了十足的向往。或是快乐，或是自由，或是安之若素的充实。我看看作业，看看相片，看看那个笑地无所顾忌的男孩，看看自己。

我顿时失望了。为什么我要在题海中“苦作舟”？为什么我此刻不在柔软的床上，而在书桌前？为什么我极端疲乏时，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来安慰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一遍遍自问，却无济于事。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悄然流走，我心中的烦躁也一点一滴地升温。唉，实在不行的话，就签个字跟老师说说得了！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耳畔传来了一阵温和的男音：“孩子，这么晚了，还不睡？”我一时语塞，苦涩难言。

桌上的作业成了最显眼的标志，父亲一眼便看破了我的困恼。但一时间，原本关切的神情，却出乎意料地严肃起来。“就为了作业？”话音带着一丝怒意从父亲的嘴中迸发出来。

我先是一愣，旋即又痴痴地点了点头，一时之间有些木讷父亲的脸色大变。

“就为了点作业，你却一幅哭哭啼啼的模样，还有一点男孩子的样子么！”父亲简明的发问，令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父亲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眼前的作业，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横隔在你面前。而此刻，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怯懦地留在原地，要么勇敢地踏上征程，翻山越岭，克服困难。原地踏步者得到的，只是暂时的安宁；而只有征服者，才会拥有真正的成就感。很多事理，你甚至比我通透，却无法坚持而半途而废。作业如此，往后很多事也是如此。困难是一座座大山，阻你去路。但也只有出发，才有成果。要坚信，越过山时，是一片更美的景致，是一个崭新的天地。或是壮阔的海洋，或是无垠的原野……劳累时，只要默默地告诉自己，在山的那边，不是山。”

我在父亲一连串“至理名言”的轰击下，不禁低下了头。

见状，父亲却会心一笑，当下揉了揉眯成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也就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劳累时，只要默默地告诉自己，在山的那边，不是山。”我细细品味着父亲的话，心里也一点一点明朗开来。我的劳累，我对那张相片的沉醉，不过是一口推辞，一个暂时安宁的借口。但这样的沉浸，倒更像是一把锁，锁住了我征服的欲望，然后随着时间一并被冲刷地褪了色。

十一点，我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照片，也放下心中的杂念，手中的笔重新舞动起来。

劳累时，我只是默默地告诉自己：在山的那边，不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