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剑

幽冥剑

文：晨星

落日西沉，秋风轻吟，黄沙万顷。

再往西去，就是黑暗之城。大地的罪恶，人性的丑陋，都可以在那座城市里得到见证。

“雪？”他漠然伸手，黑色的皮质手套显得破烂不堪，手掌长时间与剑柄摩擦的结果。

晶莹的雪花随风飘逝，偶有几片落在他的掌心，随即融化，变成水滴滑落下来，像忧伤的泪。

“深秋，大漠飞雪，是奇景。”

他淡淡地笑：“你可以预知未来吧……难道不能预知这场百年不遇的奇雪吗？”

“命运由天。人力永远无法探知未来的一切，因为未来由天定，非人力所能掌控。冥，你信吗？”

“不信。”冥缓缓地登上一个沙丘，眺望远方，依然是荒漠，无边的荒漠，若雪大，或许明天能够看到一片雪原，“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告诉我，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掌握，未来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

“终有一天，你会信的。宿命是无法改变的，它由天定，人力所不及。而且，这世界，很快，就没有未来了。我们可以打个赌，怎么样？”

“好。”冥轻轻瞥了一眼那苍白的天空，嘲笑般的笑容，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突然笑了，冥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她的笑容，这迷人的笑容令人疯狂，但稍瞬即逝，纯净的雪白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庞：“渺。在这大地之上，人总是那样渺小，你是，我也是。”

在这大地上，人总是那样渺小。两人静静地行走在广阔无垠的荒漠之上。

风雪愈来愈大，一切都变得朦胧而虚幻，大雪为荒漠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装，泛射着柔和的华光，美丽夺人。隐约可以听到远方饿狼的悲嚎，这奇异的大雪如同凶猛的野兽，席卷着苍茫大地，埋葬无数生灵。

雪，华美而温柔，残酷而冷漠。究竟是人在嘲笑这天，还是这天在讥笑无知而渺小的人啊……

不知什么时候，剑锋被染成了红色，血的颜色，刺眼。鲜血仿佛是渗进了这坚固的钢铁之中，无论怎样都擦洗不掉。冥神的剑总是沾满鲜血，鲜血的颜色总是腥红的，血滴总是顺着剑刃徐徐滑过，滴落，地面上殷红一片。

荒漠中的强匪如同狼群，凶恶狠毒。只是，今天，他们的运气差了一点点。

九个人，全部一剑封喉。惊讶，恐惧全部凝固在他们的脸上，永远不会褪去。或许还有痛苦，只是他们来不及表达自己生前最后的感触。只是一瞬间而已，就永远告别生存的痛苦。或许，杀，也是一种仁慈。

无敌剑技，渺这样形容他，简直就像是真正的死亡冥神。

默不做声，冥只是觉得有些疲倦，终于可以看得见天边那座掩藏在迷蒙的风雪背后的古老城市，他有一些恍惚，一切都如同一场迷梦。只是他等了很久，最终都没有被惊醒。

艳丽的城市，富裕的豪门喜欢用宝石，金甲的光芒照耀自己，伪装自己，却无法掩盖住他们粗俗野蛮的本性。浑浊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连夜的狂风暴雪都无法冲洗干净。

黑暗之都，罪恶之都，死亡之都，这肮脏的城市在黑夜里狂欢。

“可怜的城市……”渺的脸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冰霜，“这个被上天抛弃的地方，永远得不到祝福。”

“他们的血，真的是黑色的吗？”冥问。

“不，这座城市的血，才是黑色。”渺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你真的下定决心？”

“就在今晚，万人血祭。黑色的血会灌溉这片大地，这片冥神诞生的地方。”

“可怜的人……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渺仰头望向天空，“那时，或许我不该选择帮助你。”

黑色的血，如何潮水般流淌。

冥直立在城市正中的高塔之上，俯瞰这座城市。

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之都，黑暗中一片静寂，恍如地狱。

狂欢的街头横陈着尸体，墙上屋檐也沾满了血液，还未干涸，却被寒风冻结成一粒粒血红冰珠。

今晚之后，没有人会知道这座城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个城市中的人都已经步入冥界，无一生还。只有苍天可以见证嗜血死神的诞生，红雪飘扬。冬天就要到来了，整座城市都沉沦在这夜色中。

“最后，还需要什么？”冥的右手紧握着他的幽冥剑，剑锋上的血色仿佛更深更浓了，浓得发黑。这柄剑，看似极其普通的剑，刚刚夺去上万人的生命，一场屠杀，一场血祭。

“你的灵魂。”渺坐在屋角，天空的颜色也变得血红，预示着一些可怕的东西，“将你的一切都献给仇恨献给罪恶，包括你的灵魂。然后，你就能成为真正的冥神。”

“那就拿去吧……我不再需要了。”

“可怜的人，告诉我，为什么你决定要成为神，成为死亡的冥神？”渺的白发在风中飞扬，这纯净的白色象征着神族的血统，只有六翼天使才能拥有。只是她却没有翅膀，经受断翼之罪，她是堕落的神族。

“罪。如果这个世界必将遭受灭世的惩罚，那么就让我来操纵这宿命的巨轮。我需要力量，去改变那命运的轨迹。这世间所有无可饶恕的罪，都由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或许有一天，也会有人懂得冥神的悲哀……哈哈……”冥狂笑起来，那笑声融入狂风中，永恒地游荡在天与地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一滴泪从高塔之顶悠然落下，原来冥神也会流泪吗？

“万物有生必有灭。众神在创世之初，便早已约定了灭世的这一天。”冥手中的幽冥剑前所未有地震颤着，因为有人就要毁灭它和它的主人，毁灭这个被诅咒的沾满鲜血的冥神。

使命创造命运。背负光明的勇士的使命，就是摧毁邪恶，摧毁一切黑暗的力量。

幻域，一切是那么虚无。冥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黑暗之都，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渺可以看透未来。

灭世的劫难即将到来，而他就是宿命中的灭世魔神。

冥最后一次举起了他的剑，这是最后一场战斗，只是这场战斗的结果早已经注定，由人定，不由天。

冥的双眸隐隐射出血红的色彩，他竭力抑制出自己心中嗜血的冲动。携带着光明的圣剑在勇士的手中挥舞着，冥的眼前一片模糊，恍如隔世啊。他第一次没有选择闪避。火热的剑身刺进了他的心脏。

失败的结果，只有死亡。牺牲一切所换取的力量开始枯竭了，原来即使是冥神，也会死亡。

“停止你的疯狂吧……一切都结束了。”

“渺曾经告诉过我宿命不可改变，万物由天定。只是我始终都不相信。这世间所有无可饶恕的罪，都由我来承担。被命运注定的灭世之神若走向了死亡，这宿命之轮是否也会崩毁？哈哈……”笑，最后一次笑，因为冥神的生命即将到达尽头，“这世间没有什么宿命是不可改变的。”

“超越命运的力量就潜藏在我们的心中……渺啊，看来我们之间的赌局，还是我胜了。”

神谕：创世万年，便有灭世魔神出世，毁天灭地。

“冥神之死，大地重生。”渺喃喃自语，“在这大地之上，人的力量总是那么渺小，但是却也可能改变天的意志。千万年，又是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