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这是无法逃离的宿命。”

我靠在光线昏暗的矮墙角落里，口中一直叨念着这句话。我的情绪十分低落，因为我正思索着我的一生——我是一只猪，一只不愁吃穿，却整天被困在猪圈里的家畜。一生只能迈出猪圈一次，我深知自由之日便是受死之时。

我和同伴小心翼翼地活着。不过，人类何尝不与我们猪一样，都是在一个圈子里强颜欢笑罢了。

宿命，宿命。

不可改变的宿命，哪怕顺着心意勇敢一回，都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悲惨结局，就如同猪圈边上的那棵大树，总是顺从于宿命，一个姿势到老，到倒。一生都在原地生长，往前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都是要命的事。

我一生无条件服从于我的宿命。吃吃睡睡地过一生，然后把生命交到屠夫手中，把肉体交给人类处置。我的肉、皮、心、肺，我的一切通通都不是我自己的。作为家畜，我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我的灵魂呢？正如海子所说——明天醒来我会在哪一只鞋子里？

明天，明天。

我抬头望向苍穹，天空依然高远，夜晚的黑幕拼命吞噬着我的灵魂。对，我的身体中只有灵魂才是屬于我自己的。月安静地镶在夜幕上，如同中秋节的月饼被咬了几口，随意地扔在盘子里。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从远方的断崖处吹来，掠过广阔的草原，停留在村口歇息。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想象自己站在断崖边上，摆着狼的英姿，望着月亮长啸。我激动极了，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嗥叫。

同伴们吓坏了，蜷缩在角落里望着我，瑟瑟发抖，它们以为我中邪了，抑或是一只披着猪皮的狼。我不想向它们解释，我只是顺从自己的灵魂罢了。我不怕万劫不复的结局，我要抛开顾虑与宿命搏斗一番。汪国真说过——要输就输给追求，要嫁就嫁给幸福。

我决定离家出走。不妥协于让我碌碌无为的宿命。

同伴们都极力反对——追求？猪，能有什么追求，吃好、睡好就可以了，难道要学那个叫韩寒的人放弃学业，凭着自己手中的笔打天下？

它们不懂，就像人们不理解韩寒。大人给他糖果他不要，他非要草鞋和长矛。我们以为我们是河道里的鹅卵石，没有棱角，没有兵器，麻木地以为自己生来便要被放在花盆中做陪衬，供人评头论足。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坐视自己的一生被“平庸”猎杀，至少韩寒不是。他是个穿草鞋的城市孩子，狂放不羁，在荆棘丛中与宿命搏斗。

月来不及落下，却没忘给大地蒙上一层浓雾，我趁着夜色，冲出猪圈，玩命似地往断崖奔去。

在冲出猪圈的一瞬，我回头望了望我的母亲，它的眸子里泛着激动的光芒，仿佛我战胜了它想战胜却永远无法战胜的宿命。

我站在断崖上。风撩开了迷茫的雾。我看见了正冉冉升起的金乌与“徘徊于斗牛之间”的婵娟同时出现在天地之间。我既不哭给别人看，也不笑给别人听，即使我只是一只猪。追求，在这个夜晚，开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