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玻璃

“在想什么？”冷寒依问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沉默不语的浅夕痕。“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浅夕痕若有所思地回答。

“什么？”冷寒依觉得有些好笑，“哪个？真正的我？我有很多个吗？”冷寒依歪着头，细细地打量着他。“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怪怪的。”浅夕痕抱怨道。

“怎么？”冷寒依往前走了一步，玩味地说，“你害羞了？”

“怎么可能！”浅夕痕一脸夸张的“莫名其妙”。

“没有？那你脸红什么？”冷寒依转过身去，继续问道。

“有吗？可能，可能是太热了吧。”浅夕痕解释道。

“你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解释，就是掩饰’。”冷寒依蓦然回首，用食指指着他。

“什么谬论！”浅夕痕拍落那只手。

“算了，不和你说了！”冷寒依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她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很久，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冷寒依说：“带我去看看颦儿，好不好？”

“就算你去看她，她也不知道你来过……她……被送进加护病房了。已经昏迷了3天，医生说，可能熬不过一个月了。”浅夕痕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更要去看看她，至少……最后一面要看到……”冷寒依的声音弱了下去，又沉默了。

“好吧，去看颦儿，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哭。”浅夕痕叹了口气，说道。

“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这个程度。不会哭。”冷寒依说道。

又是全白的墙壁，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冷寒依恨透了这种感觉。颦儿也是这样，她也恨透了这种感觉，可是，她现在却要住进这里的加护病房。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

“就是这。”浅夕痕指了指玻璃窗内的那个小女孩，说道。

颦儿！她就是颦儿！快乐的她到哪里去了？从前哪个活泼、开朗，充满生命力的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为什么她的脸上毫无血色？颦儿，我的颦儿！冷寒依感觉她的心像在滴血，好痛，好痛……

冷寒依努力让自己镇静，她颤抖地说：“能让我进去吗？一分钟，就一分钟！”浅夕痕更无奈，问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进去看到她的样子，你只会更痛苦，倒不如现在旧历开，你已经见了她最后一面了。”

“不行，这样不算！颦儿她还不知道，她还不知道我来过了，她还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得爱她，她都不知道！”冷寒依抱着头，缩在墙角。上头发盖住了她的脸，浅夕痕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冷寒依很痛苦，她拼命地在忍住泪水，不想让它们流出来。

浅夕痕有屈服了，他不想看到冷寒依这样，颦儿和冷寒依是这般相象，颦儿是那么得希望冷寒依去看她，而冷寒依又是那么想去看颦儿。“进去吧，不要太久，要哭，你就哭吧。”浅夕痕走了，冷寒依感激地望了浅夕痕的背影一眼。

“颦儿，你醒醒，好不好？姐姐来看你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姐姐的吗？现在姐姐来了，你怎么又不看姐姐了呢？姐姐很生气哦，颦儿没有听姐姐的话，没有好好地照顾好自己，颦儿不是答应过姐姐，一定会比姐姐生活得幸福的吗？颦儿，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啊。难道颦儿也生姐姐的气了？那好吧，姐姐也不生颦儿的气了，颦儿也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

“颦儿，你看看我啊，你把眼睛睁开好不好！”冷寒依哭了，泪水肆无忌惮地冲出眼眶，滴落在颦儿的手背上。

颦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指尖动了一下，冷寒依没有感觉到，她依旧在哭，她多么希望，她的泪水能够唤醒她最爱的妹妹，她最亏欠的人——颦儿。

“姐，是你吗？颦儿在做梦吗？我好象看到冷姐姐了。”颦儿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尽管很轻，依然掩盖不了她的惊喜。她用手抓住了冷寒依的手，握得那样紧，那样紧，生怕冷寒依一下子就跑走了，就像当年把她送到浅夕痕家一样。

“颦儿，你醒了？”冷寒依抹了抹泪，惊喜地看着颦儿。颦儿惨白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说道：“我在梦里听见姐姐在叫我，而且还生我气了。我不要姐姐生气，颦儿永远都是最听姐姐的话的。”颦儿微笑道。

“姐姐，你哭了哦！小时侯我就说过，姐姐像林黛玉，很爱哭，你那时侯还不相信，总是骂我。现在……现在我赢了吧？呵呵，颦儿总算赢了姐姐一回。”颦儿的声音越来越轻了。

“颦儿，你是姐姐的好妹妹，颦儿很厉害，颦儿了解姐姐，姐姐很爱颦儿！颦儿要快点好起来，和姐姐、哥哥一起上学，我们一起去法国的普罗旺斯，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妈生活的地方，好不好？”冷寒依的声音哽咽了。

“好的姐姐，颦儿一定会努力的！只是，颦儿现在好困，好想睡觉哦，姐姐，你不要走，陪颦儿一起睡觉好不好？颦儿，颦儿还要听《灰姑娘》的故事。”拼儿用微弱的声音央求道。

“好，颦儿赶快睡一觉，睡醒了，病就好了。”冷寒依哭出了声，泪水再次冲出眼眶……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善良的女孩，她叫仙蒂，她和颦儿一样的可爱……”

颦儿满足地闭上了眼，手送了，无力地垂下。

“后来，仙蒂的妈妈死了，爸爸又取的一个后妈……”冷寒依依旧讲述着颦儿最爱听的故事。

“再后来，她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颦儿……颦儿！”冷寒依疯了，她没命地喊着颦儿的名字。

浅夕痕跑了进来，看到了这一切，他瘫到在椅子上，喃喃地叫着：“颦儿……颦儿……”

那天，他们为颦儿举行了葬礼，把她的骨灰带到了普罗旺斯，她最向往的地方，和她的妈妈埋在了一起。

往事，又涌上了冷寒依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