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喂，快起来吧。”母亲催促着拿手去推，空空的，立马坐起，瞅瞅旁边，方才记得父亲去城里帮弟弟忙装修去了。

拉开堂屋门闩，寒风凶猛地灌进衣领。母亲挎上篮子，借着微弱天光，走进屋旁的菜园地。半晌，篮子里堆起莴苴、菠菜、大蒜等时令菜。母亲忘了拿扁担箩筐来挑，只得用篮子运了几趟。有些菜带泥，还得用水涮洗干净。水冰冷刺骨，母亲也不用手套，嫌手套碍事。洗完了，还要捆成一扎扎、一把把。母亲起身捶了捶腰，脱掉棉袄，小跑式地到了一间小里屋，从大大小小的菜坛子里抓出好几种腌制菜品，这可是镇上人们偏爱的抢手货。

几种菜放好在两个大箩筐内，母亲迅速地洗漱，顾不上唏嘘那一梳落一指的头发了。东方已露晨曦，鸡鸣声声在耳。母亲几乎是奔到了鸡笼，抽闩放鸡，撒谷把食。又扛铁锹铲出牛栏里的牛粪，牵出牛饮水再拴在屋前池塘边的空地上，扔下一捆干草。一切似乎收拾停当了，环顾一遍，锁上门，母亲挑起两筐菜急急地往镇上菜市场赶，五六里地，母亲舍不得歇一下脚，心里头担心着临街角的有利位置被人占了，只怕错过了平常光顾她菜摊的老板们。天已经蒙蒙亮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母亲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心中最为理想的卖菜摊位已被一位70多岁的婆婆坐拥，她正小声吆喝着，看到母亲担子过来，脸上仿佛掠过胜利的喜色。母亲来不及伤感，快速观察了一下，放下担子麻利地布置菜摊。“来，再抓碗腌菜子，你老人家的菜弄的干净，我知道。”一位大嫂边说边选旁边的莴苴，母亲开始忙起来。没多大功夫，市场上热闹起来，能摆菜的地方都摆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来买菜的人稀落下去，“来来来，帮着销点菜咯！”母亲主动向停停走走的人们招呼着。稍微有了空，才发现早餐没吃，于是冲着不远处的早餐店子喊送俩包子过来。早餐一定得吃，这是我们的硬性要求，可母亲还是经常饿过点。我们一直反对她种菜卖菜，起早床摸黑手，太辛苦了，远在外地的大哥为此还在电话里发过脾气。别人用的是大棚、化工产品。生个豆芽，你要好几天别人只需一晚上呢。母亲也不愿意先天夜里摘好菜，说放了半宿，菜就不新鲜，不好卖，人家买回也没晨起摘的可口哩，老年人觉少，不如赶早一点。

“小儿子的房子装修搞起吗？你也真是的，几个崽女都大学出来搞工作了，还舍得吃这个亏。”旁边的大婶“数落”着母亲。

“装修还早着呢。伢们没得空，请装修公司请不起，现在材料贵、工钱贵，请的师傅也没上年厚道啦。唉，伢们其实反对卖菜，感觉脸上不好过心里不好受，这有什么，正当劳动呢，只是年纪大了，做不得其他的。现在就一项人情开支都搞脚手不赢。”

“你真应该坐起享清福了，儿子媳妇这么反对呢，到城里跟老太太们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不蛮好的嘛。”

做事做惯了的啊，如今还能动，还不需要他们给钱养老。呵呵，对了，你不也一样吗？”

阳光渐渐地耀眼起来，照在母亲她们留有汗渍的脸上，折射着明亮的光辉。有谁看见，她们粗糙的双手裂了多少口子，红肿着，生了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