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如何与你擦肩而过

3.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暑气，朦胧潮湿的泪眼，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

2006年6月20日，夏至未了。

前几天结束了06年的高考，这个夏天也随着这紧张气氛的消失一点点过去。

纪尔若考得不算差，至少比几次摸底考都好。她留在这个南方城市上大学，济海大学，是个不太出名的二流大学。毕业了，纪尔若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许安培…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她想。高中时代唯一的温暖，就这么即将逝去。春天教室里许安培的白衬衫纪尔若记得很清楚，甚至还能清晰地忆起他身上清新的洗衣粉气息。还有初夏时许安培干净的淡蓝色T恤，上面映着一个可爱的小茶叶头像logo。阳光穿透过他的墨色发梢，上扬的嘴角，让纪尔若看得呼吸一窒。还有，还有站在她座位旁看老桃树的许安培，对着她安静微笑的许安培，鼓励她要努力的许安培……这么多这么多的许安培，都要残忍地变成回忆。纪尔若想着想着，眼眶不禁湿润。

那天下午，学校结束了二三届毕业生的毕业典礼，高三文二班的学生准备到锦凤凰开毕业联欢会。许安培看着他这群只带了一个学期的学生，说：“好啊。那么…就老师我请客吧！”

“耶！许老师最好了！”

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夏季的天黑得很快，联欢会开始的时候，天上出现了星星。不过大包厢里的一群人没看到星星，他们正在玩惩罚游戏。一圈人手中轮流传递娃娃，台上唱K的人突然停下，娃娃在谁手中就要受罚——喝下一罐啤酒！

许安培老师当然推脱着不参加。班里有名的没品耍酷男夏锦在台上唱着Jay，正唱得撕心裂肺，声音却停止了——而此时娃娃，刚好传到了纪尔若手中。所有人目光转向她。纪尔若一袭白色长裙，脸色微红，显然已经和下不少酒了。台上的夏锦，手中握着麦克风，他挑衅地看着她，脖子上的银制项链闪烁刺眼光芒。明知是恶作剧，明知是赤裸裸的欺负，却没有人愿意替纪尔若辩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卑的女生，总免不了被欺压的命运。

纪尔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一罐啤酒咕咚咕咚喝下去，却难以清洗难堪。她开始神志不清，不知道喝下去的到底是泪还是酒。

暗处的许安培终于看不下去了。“你们到底在干吗！”许安培大喊一声，抱起纪尔若冲了出去。夏锦愤愤地把包厢的门甩上，继续唱歌，大家的兴致却减了三分。包厢内仍然喧嚣，全然不顾外面发生的一切。

比起包厢里的热火朝天，外面是宁静而没有月亮的夜晚。

许安培扶着纪尔若走在人行道上，“老师，我自己回家好了。你…你回包厢吧。”纪尔若撑着晕眩的脑袋。

“你家在哪？”

她的脚步忽然停顿，“呃，…济…济北苑，39号…”她抬头看看许安培的表情一脸认真，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融化了。

许安培低头，纪尔若脸颊通红，身上酒气弥漫，他不禁数落：“纪尔若，你怎么喝那么多酒！他们欺负你为什么总不反抗！为什么要自己闷闷不乐地去参加联欢会！干吗把自己弄得这么自卑…纪尔若，高考你不是努力了么。你又不是最差的，你也充满希望对吧！…”许安培搀扶着她，昏黄的路灯投射在许安培一开一合的嘴唇上。下巴上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

“许安培！”纪尔若向前跌了一小步，借着酒气喊，“我喜欢你…”

醉意迷离的纪尔若，却清楚地感觉到许安培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沉默被一句“嗯，到了”打破。许安培说：“老师相信你以后一定是个优秀的好女孩！”纪尔若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地走进楼道。

谁也不知道，纪尔若藏匿在漆黑的楼道里，一直看着许安培的白色背影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不见。空气中弥漫着微醺的暑气，朦胧潮湿的泪眼，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