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深秋

“呀，呀”，天空中传来大雁迁徙的声音。抬头看天，铅似的天空看不见一点的蓝，更不可能看见一条白练了。已是深秋了，却再也看不见儿时的天空了。

家门前就是村子的篮球场，那篮球场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几个生产队的青年人搞篮球比赛，球场周围就会有一群青年男女站在球场边不时地叫声“好”来，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我们快乐地在人堆里穿梭，谁输谁赢我们并不在乎；场部的文艺演出队下到我们队演出，哪怕是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也会亮如白昼；场部送电影下乡，邻村的人们也会早早扛着长板凳到我们村的篮球场上占地儿，孩子们撒着腿跑到草堆旁抽几大把草放在屁股蹲儿下就津津有味地入戏了；星期日的球场是孩子们跳橡皮筋、捉迷藏、弹玻璃珠、踢房子、刮纸片的集中地。“呀，呀，呀”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孩子们就会停下他们活动，稚气的脸儿遥望着天空，看一群群大雁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排成“一”字，“呀，呀”南飞，那“人”字型雁阵，不时换队列，孩子王告诉我们说：“那领飞的累了，就让别的大雁领飞。”大雁驮着夕阳飞的阵容最壮观，几百只、几千只地向南飞，它们的身影渐渐地融入夜色里，好像它们从未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过，只有酸酸的脖子告诉我们：天空中虽然没有留下大雁飞翔的足迹，但它们确实来过。

秋风吹，秋草黄。扯一根秋草放在嘴里嚼一嚼，舌尖搅一搅，那清淡的一丝甜是贫穷的儿童的美食；野菊遍地是：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橙黄的。它们瘦瘦身姿是秋刚刚卸下累累果实倦怠的容颜；水稻田里留着浅浅的稻茬，土鸡在稻田里啄食，明天鸡窝里就会有热乎乎的鸡蛋；大人们永远在劳动，他们永远都没有累的感觉。树叶渐渐失去了水分，蜷曲着变了颜色，在秋风中悉悉索索地抖动，如蝴蝶美丽地飞舞，孩子们奔跑着，寻找着最美的树叶作书签，大一点的孩子有的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心爱的树叶上写着还没有长出翅膀的诗句。

深秋的阳光是金色的，是温暖的。松柏在秋的怀抱里墨绿着，杨柳叶在秋阳里换了艳装，枫树在秋天里着了火。梨子在秋天里甜了，橘子也红了。

山间的秋色最浓。远山黛黑，近山绿一块、黄一块、红一块、紫一块。秋阳是圣笔，横一扫，纵一拖，逶迤群山层林尽染。黄牛劳累了一个春，热了一个夏，终于迎来了秋的闲逸。它们在田埂上低头吃草，牛背上的鸦雀凝神远望。有水的地方就有白鹭，它们高脚长翅，起飞时先呼扇着翅膀，两脚先后离地，升空后双脚并拢，一袭白羽有着仙鹤的俊逸。低矮的山杂木横生，高峻的山翠竹连绵。偎依着山脚的是人家，是几亩稻田，是一方池塘，是一股泉水，是一条，小溪，是一座水库。走在杂草丛中，冷不丁一只野鸡“嘎”的一声，“咚”的飞动，钻进几十米远处的草丛或荆棘中，没了声息，连草儿、荆棘叶儿也不呼吸，好像咚的飞动只是幻象。看着野鸡如此机警的潜伏，你也不忍心向它潜伏地走去。听有验的人说：野鸡在有人打扰的情况下并不飞远，那它一定在守望着它的蛋或它幼小的孩子。

山间的夜色最美。皎月在山间行走，它走进了树木、人家、花草、秋虫的睡梦里；月光把水田渡成了一面镜子，山峦、竹林、树木在水田里照着影儿呢，连月亮自己也在水田里洗着脸儿呢！

秋是收获的季节，大地经过春的萌发，夏的生长，秋的孕育，它果实累累了。它虔诚地把它一年的成果奉献给果农、农人、还有动物，它需要休养了息。

秋是愉悦的季节。经过春的播种，夏的耕耘，秋的收割，果农收获了，农民收获了。“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廓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秋的喜悦自古有之。今天的农人，把田里收割了，背起行李，走入了城市，他们要在深秋里，在冬日里，用自己的汗水换取人民币，他们将会踏着新年的钟声返回故里，过一个欢欣富足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