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上看风景

品味一个陌生的城市，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独处，步行。

漫无目的地徜徉在陌生的街道，会有种莫名的释然。兴许这是一部分人选择流浪的原因。身边穿流着陌生的人，芸芸众生，大多平凡无奇。望着他们的脸，希望读出他们的生活，他们此时的心情。甚至想象，如果换作是他们，过着他们那样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一楼，一廊，一栏；一帘，一桌，一椅；一钵，一茶。一人。

这是一座矗立了四百多年的楼。喜欢它悠久木质漾出的久远的味道：深沉，书卷。几个世纪的岁月风雨早已一点点无情地揭去了它年少的容光；支撑全部重量的立柱，是楼的筋骨，却卑微谦逊地隐于楼的身后；已被踩踏得发亮的木石地板，默默然，欲说还休；陈旧却雕琢得精细的横梁，窗格，透露着明人生活的风雅，且其风雅远非今人能及其十之一二；镂空上翘的飞檐，优雅，婀娜，混杂些许的张狂；大红高挂的灯笼，扬扬洒洒的门匾，随风摆摇的竹帘……

凭着楼栏，闲坐在楼廊上。一个青花水钵，一碗当年的毛尖，足以。诧异这样的地方，竟少人路经。于是初秋午后的阳光，羞怯而安静地投在眼前、身后斑黄的梧桐和竹上，其叶间泄出的暖意，和着风拂动的树影，洒在我的衣襟，指尖。隔着栏间，是楼下绿树掩映中的灰瓦长亭，亭外一池不大的绿水，竟有无数各色的锦鲤摆尾其间，趣味颇为盎然。

茶一泡又一泡，俨然已没了滋味。光与影，已偏转了方向，却依旧婆娑。竹帘若有所思地轻轻摆动于廊间，而楼廊依旧空空而宁静，听得见光阴点点流逝在古旧地板上的声响。

鱼儿依旧在那小池中，无止无尽，匆匆来来回回，匆匆去去往往。不知它们在这池水中经了几个寒暑，不知它们还将在那里安居几个春秋。不知它们是否会为这一日温暖秋阳而喜悦？是否为与偶过而凭栏的一、二知己的相识而欣狂？再或为秋来漂落入池塘的落叶残花而神伤？羡鱼之自得，慕鱼之无忧。

而当年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相互争论谁知鱼之乐时，鱼却说：尔等非我，怎知我之不乐？　

鱼儿吸引了楼上的我，也被楼下的个把游人所爱、所戏。于是我在楼上把着茶，望楼下的风景；而楼下风景中的戏鱼人，和鱼，亦不时抬眼望楼，和楼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