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山自乐
古柳草潭村,蜂巢鼠洞屯。
南窗吹雾气,北井浸枝根。
锦瑟需回昧,离骚喜覆吟。
园中思黛玉,末有卖花人。
你们,都还好吗?
晚上逛街,一直走到了河堤。
或许是刚从超市空调庇护下出来的我们, 为暂避炎热,便下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河堤,本来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地方。若不是这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浪,我绝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里的树,花,草,石子路,霓虹灯,已不能吸引住我移动的脚步。好久好久,心中都感觉不到河堤初建时看见这些景物的欣喜。每日骑着自行车路过此处,都早已没有了扭头多看一眼的冲动。就算是新叶,初草,嫩芽,也得不到我一个炽热的眼神。
每天生活在学习与竞争的残酷淘杀中,每时每刻都如临大敌。有谁会在乎小草什么时候发芽,花苞什么时候开花……心中只惦记着什么时候单元考,成绩如何提高,怎样才能突破……
生活得太急,太忙,想停下来,却因为惯性,停不下来。
我是第一次如此悠闲,如此平静地站在这里乘凉。不知怎的,心中倒还真安宁了不少。
我看着五米开外两个嬉戏着的幼童,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愣愣的。沉默了一秒,她若有所思的弯起了唇。
“还记得我带你们来这放风筝么?”她似不经意的问。
记忆被这句话一震,像是复苏。我下意识的描述道:“记得,还放坏了一个,送给那个老人了。后来又买了一个,还是放不起来。”
“是个布的。”她说。
我早已记不清后来买的那风筝的样式,只记得,是小学考试优秀的奖励。
我忽的反应过来。这段记忆,像是早被遗忘了。三年多的时光中,我竟无一次想起。若不是今日站在这里乘凉,我或许不会记起那两张稚气的脸庞,那两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孩子,那一个拿着风筝反复研究的年轻人背影,那三个人——一个大人两个小孩,望见天空中飞翔的风筝的欣喜。我或许不会在意面前那两个嬉闹的稚童,那多出了“金鸡石”和“马坝人”的水泥地,那亮着花花绿绿霓虹灯的街道,那漆黑寂寥空无一物的天空。
这么多年了,现实被安排得满满的,竟没有什么剩余的时间给我回忆。我想不起,记不清了很多东西;我错过了,忽略了很多片段;我丢失了,找不到了很多物品……现在的我,似乎只关心学习和竞争,似乎只在意分数和排名,似乎只喜欢书本和练习……现在的我,早已不会对着花花草草发上一天的呆,早已不会跟踪一只蚂蚁看它会去哪里……记忆中的曾经已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那么的陌生,变得那么的不熟悉。
那么,那些记忆,究竟去了哪里?是不为人知地深深埋在心底,还是在脑海中被清除得一干二净?——我才明白,我已不是当年的自己。
我没有问她风筝现在还在不在。我只想知道,沉睡了三年的它,还好吗。
待她睡了,我蹑手蹑脚地趴在床底。掀开一个已落满尘灰的塑料袋,露出一个橙色的角,布制的,色彩如新。
那上面没有一点尘埃,我极小心地揭开那层塑料袋,像生怕出土的兵马俑接触空气会掉色般,一点一点,现出一个崭新的三角形的风筝。陌生却又熟悉。我用铁丝将它撑了起来——很好,很完美的纪念品。上面,绘着喜羊羊和美羊羊的图案,令我忍俊不禁。几条莹绿色的,橙色的彩带缠绕在翼尾,若升上天空,才真的好看呢。几处有用透明胶带修补过,胶带的切口很整齐,想必当年的我偎在她的身旁,神圣的捧着风筝让她修补,如此地细致认真。
只是,它已经三年没有飞过了。最终,变成一个纪念品。
我舍不得放飞它,再次。它承载了太多的希望与回忆。
倏地,脑海中多了许多物事:箫,琴,羽扇,剑,还有那些收藏的卡片,书籍……
你们,还好吗?
原谅我真的无暇顾及你们。上学时间,有太多的安排,我根本没有时间来打理。放假,依旧只想着如何放松心情,遗忘了你们,太久。
你们,都还好吗?
那个被我视如珍宝的箫,那架被我模拟古琴的电子琴,那柄生日时得到的羽扇,那本倾注了我所有努力换来的《踏访三国》,还有我写的《纷飞三国》……你们,都还好吗?
我拼命的记住眼前的单词,记住复杂的公式,记住繁琐的文字……却也在一边丢失那些人的面容,丢失那些人给的事物,丢失那些年曾刻骨铭心的回忆……待我发觉时,早已来不及挽救,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文字,那些感动……全部都被现实的大火焚尽。只剩下某些幸免于难的片段,一直在脑中盘旋,却再也想不起前因后果,再也找不到那些遗失的记忆。
所以,在我从此寻找你们时,你们,都还好吗?
……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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