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岚孤飞

?F州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城，?F字，更是少见，虽说为州，可不过就是一个小县。宛若世外，古朴的石墙，那种神秘而保守的味道。石路也不知铺了几百年。有的凸起，有的凹陷，平日里来点小雨，一深一浅，溅起的水会把刚刚阴干的地方溅湿。

若说?F州仍有现代气息的地方，莫为?F州一中。十六七岁的学生，?F中是个“重点”。每年有几个上名牌高校，那都会成为小镇不小的轰动，那气氛足以将裂开的石板路震起。小城里文化气息也是颇重，多酸腐文人，他们最大爱好就是批评?F州一中的学生太张扬，然后拼命把自己的孩子往?F中送。

?F中，所谓的重点中学。某日，市里说来领导视察，大扫除一番，眼见主任眼里的兴奋。惟有一次与这次相仿的激动大概就是终于嫁出去了的那日吧。可是他丈夫的牺牲并没有为?F中换来什么福音。而那次“视察”，也并没有什么领导来。

落飞不是?F州人，她来自那个陌生的大都市。有KFC，有LEE，有DV，有MP3的大城市。大城市的人说什么都用英文，新鲜的词汇，一个个席卷这个城市，而城市的人们都不大惊小怪。落飞像个误闯禁地的小猫，无辜看着城市里的一样的眼光，因为什么？她低头看自己，米白长裤，深蓝运动鞋，白色T-shirt，右肩上斜斜挂了个超大的双肩包，耳朵里插着耳机，五月天的。透着石路边一块脏兮兮的玻璃，她注视着，削的碎碎的发，黑白分明的眼，扫动在过往的?F州民众身上。

落飞想象中的?F中并非如此，那种松木的清香，漂在刚刚过雨的石路上，在?F州略显突兀的教学大楼，如此的林立着。落飞就在这雨中寻找着她从那朴素的几乎无人购买的杂志上知道了?F中，知道了寞酲，寂寞如酒初酲，但愿如此孤单。寞酲孤单的笔锋。无一不穿透落飞的心，她用一切什么戒示自己，无奈，她依然向着?F中冲来，任何都拦不住。她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来，为了?F中，为了寞酲，或者两者皆是。她睁大眼，看着她向往的?F中，她向往的寞酲就在这里。他或者是她孤单的画，也许只适合在那朴素的刊上发表，任何的浮华都不适合。

落飞的生活向来杂乱，而家中的钞票也够她挥霍，奢侈着。她看着不搭调的装备，觉得自己终于离开了那喧哗，不属于她的城市。她轻车熟路到了?F中，像是回家陌生的路。如此霓红闪烁，如此不似夜晚。无须恐惧，无须摸索，却有丝丝凉意。冷的落飞孤寂的发抖，而?F州的夜晚是如此的真实，偶尔昏暗的昏黄灯光，透着夜晚的温暖，即使没有属于她的一处。

落飞在?F洲得了一处小屋，灰尘满满的，很便宜，离?F中很近，她没有进去?F中，反正自己在?F中州日子也能太长久，何苦。

落飞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儿叫程安安，呆呆的，并不是很有神的大眼睛，站在人群中几乎认不出她，她不似落飞。那么夺目，终究是绿叶，她甘愿。

落飞从程安安口中得知很多?F中的事，而程安安就是?F中学生。每日放学，程安安会在那棵最浓密的梧桐树下，数着树根下不知名的小花，陪着落飞，给她讲?F中的事，看着程安安的眼，落飞心里有种很特别的温暖，不必那晦暗的家。

落飞发现一个问题，每次安安都会带她绕离，?F中唯一的有水处，那条浅的不能叫溪的小沟壑。每次问安安，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然后明朗的打岔。

那次去那溪边，落飞的?F州生活中出现了另一人。那女孩儿很美，美的让人发指，会燃烧每个人的心，让任何女孩儿都疯狂的嫉妒。一条白裙，双手不停的穿梭在黑发之间，那发很长，及背，衬在雪白的裙间，很耀眼，水边的绿色招摇在她的裙角，动人异常。时下女孩儿很喜欢的荷叶边裙子，及不上这天然的瑕疵。眼神中的呆滞，丝毫不影响她极至的完美。她是动的，与此和谐的景致似乎是相对静止的。

落飞遥遥的看着，她的美丽疯狂。落飞脚下深蓝的运动鞋，踏过去。那女孩儿慌乱起来，像只受惊了的兔子。纤美的手指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那发，一缕缕的飞，顺着水，似一根根绕腾的丝，孤单的抚慰自己的美丽，那样纠缠着不知奔向何处的天空。

那女孩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衣，被撤下的发，似纸惨白的脸……

落飞没有表情的站在那里，忘记了惊讶，看着漫天飘飞的长发，那女孩儿指间渗出血，想必是太用力了。她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太阳好似突然落下的，和着她指间的血迹，飞红漫天。

程安安一脸慌张的来到这里，见到如此，傻傻的站在那里。落飞和那女孩儿似乎对视，眼眸放飞，如那银白杯盏，刹那间溶入那漫天的红色。

寞酲来了，不知谁喊的，看着程安安舒了一口气。而落飞的身子僵住，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那个会有无力笔调的孤单孩子。寞酲终于出现了，落飞扬起头，同样白色的男孩儿，脚步很匆忙。看着溪边的女孩儿，眼里是心疼还是痛苦？落飞的心里狠狠的一疼，和她想象的一样，有着完美的肩线，脸上并无清晰的棱角，她的目光刻在他身上。

那女孩儿见到寞酲瞬间平静，他怜惜的把手放在她头上，他的头埋在他完美的肩线上。男孩儿温柔若水，女孩儿柔弱似云。落飞站在这没有的空隙的水云间，听着那女孩儿喉中的呢喃，陌生的两字。

浪霖。

落飞转身，那男孩儿冲过来，看着面前不熟悉的脸，毫不忧郁，手重重击在落飞没有表情的脸上。扶着那个白衣女孩儿，他们圣洁若天使。落飞的手伸出，回击在男孩儿的脸上，手中的纸袋向他身上飞去，那纸袋里是落飞收集寞酲所有的画，片刻未离，应该归还了。

寞酲的脸被打的微红，落飞有狂笑的冲动，远远的跑来?F州，见到了最想见的人。而他给的见面礼竟然是个莫名其妙的耳光，似乎是为了那个不太正常的自残少女，她脸上依旧无表情，挑衅的看着寞酲的眼，转身，握起身边的程安安。

这次每哟等落飞问，程安安就说了那个扯头发的女孩儿的故事。

客岚，依旧是最美的女孩儿。她爱上一个男孩儿，叫浪霖。说不清他的样子，但那眼和唇，就似寞酲一般，温柔的说不出味道。?F中这地方，在放肆，也容不得如此。他们已经不是恋了，是爱，许多人终生无法诠释的爱。那温润的光环，在二人身上，浪霖的肩线很完美，配着客岚的发，无法释然的默契。

客岚是很童话主义的，她对浪霖的爱很浓，只能这么说，却始终不被接受。日，客岚终于觉得累了，觉得自己爱的太离谱了，甚至无法确定浪霖是否同样爱她。

他们就在溪边，客岚说童话里讲，两个相爱的人的血流在一起，两人将永远不会分离。浪霖微笑摇头，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客岚说为了证明对她的爱。

那日天空是极暗的，客岚穿了一件白衣，血，滴了几滴。浪霖珍惜的把创可贴贴在客岚雪白的手腕上，客岚拥着他，问他说自己是否太幼稚了。浪霖包好伤口，手缠在他的肩上，只要岚儿喜欢的什么都可以。客岚知道，她是他，他也是她永远的爱。

浪霖的手腕一直滴血，他的脸越来越白，唇边依旧是温润的笑。她笑着，仿佛那是阴天的日子里最耀眼的光。

岚儿，我最喜欢你的头发，真好看。

她肩上那只手无力的下滑，客岚回头，一条有血的路，浪霖的血依旧流。她如何知道，浪霖天生就是血小板比正常人少好几倍的，轻轻的磕碰都足以让他的皮肤淤青一片。

客岚慌乱扶着他的头，他带血的手扶上她的发，好美，真的好美，客岚的眼没有表情，甚至忘了叫救护车。

寞酲经过，匆忙冲来。脚步声很重，而浪霖还是那句话，你的头发好美。寞酲奔波在医务室和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之间，终究，浪霖还是去了。

客岚疯狂的咒骂自己，问自己抽了什么疯，居然相信这种血流在一起就会永远在一起的鬼话。浪霖流了那么多血，他们还是无法在一起。

客岚有些失常了，听见脚步声就会疯狂的扯自己的头发，血丝渗出，白衣飞舞，不知为何，寞酲一句你的头发好美，就让客岚安静下来。的确，客岚眼中的浪霖还生活在她的幻觉里，从未离去~其实那时客岚的头发已经被抓乱了，没有丝毫美丽。而寞酲，情愿充当客岚半梦半醒里的浪霖，因为寞酲爱了客岚三年，谁人都不知道。

落飞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最后，终结了沉默，只有两个字。

疯子。

程安安楞住，她一直认为这个故事是所有人的童话，寞酲的，客岚的，浪霖的，还有这个故事所有的目击者。但是的确，虽没有人承认，但是客岚的确是疯子。

夜，很久了。落飞去厨房，泡了一杯茶，没有很浓的香气，淡淡的味道，很醉人，外面很静，没有醉汉唱歌高嚎。这里都是那种暗色的灯泡，幽的味道让人想睡，她一直在想，寞酲和客岚，还有那个他没见过的浪霖。他们如此不真实，她爱上了这个神秘保守但很美好的小镇，确切的说还有寞酲。

落飞很喜欢泡茶，没有给任何人尝过，包括她只会冷战的父母，落飞从不相信生活中有如此疯狂的爱，那个为爱疯狂的女孩儿那么真实的存在着。落飞轻抿一口手中的茶，很温暖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么真实。

落飞的的?F州生活出现了第三个男孩儿，叫瞬客。他是有阳光笑容的人，可是落飞一见便有莫名的冷意，瞬间的过客。

?F州的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到寞酲居然和她道歉。他的眼神如此真诚，说对不起。落飞伸出手，还我。

那刊上的画变成了一幅幅扩大几倍的水粉，油画。落飞笑了，很由衷的那种，明媚着唇角说，我叫落飞。

很快，她成了寞酲的朋友，那种没有星点变化的朋友。落飞没有什么奢求，只要如此就好。寞酲成为第一个尝到落飞泡的茶的人，看见寞酲一脸幸福的说客岚会喜欢。落飞在茶的雾气里落泪了，为什么，难道她真的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幸福注定无缘。

落飞学着寞酲的声音掌握了那咒语，接近客岚，客岚茫然的看着落飞手紧紧拉着寞酲，仿佛是初见生人的小孩子。客岚似乎不会讲话，偶尔从吼中发出不成形状的两字，依旧是浪霖。寞酲似乎也就把自己当成浪霖。自欺欺人的落飞见过许多，甚至自己就是，但如此入戏的还没见过呢。

落飞知道瞬客喜欢自己，但落飞的眼里只有寞酲。从什么时候起就只有寞酲了。妈的，怎么这么乱呢。

落飞盯着客岚的脸，拉起她的手。客岚没有闪躲，落飞赤脚在地上，雪白的双脚并不是很纤细，淡淡的趾甲像花瓣一样盛开，因为客岚怕脚步声。客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落飞，落飞温柔的告诉她，浪霖要离开今天，托我照顾你。落飞的泪无法控制的落，如此的神圣。客岚伸手，冰凉的拭去她的泪，像个孩子一样问。

为什么哭？

那日，寞酲来找她，落飞莫名的心跳。寞酲说要到那个繁华的梦幻城市参加画展，就是落飞曾经属于的地方，落飞冷冷的抬头，我会照顾客岚的。

寞酲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他真的永远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寞酲在车上，很快，车窗外的风，狠狠的吹着他的脸，他甚至觉得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外面的样子很纯，天，草，路。如此清晰的划分，他不想关窗。

耳边是邻座的咒骂，为什么？因为邻座关窗，两人争执起来。寞酲没有起来破口大骂，但是始终没有要关窗。司机看着，忘记了看前面的路。

紧急刹车，血，无法分辨是谁的。

当落飞拉着客岚来到时，寞酲在医院，他身上那几副画染上了不知谁的血，很可怖。客岚的表情不停的变换，眼里闪着恐惧，没有停止的恐惧。嘴唇蠕动着，她突然落泪了。

寞酲。

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可是代价是他的离去。落飞有种被抽空的感觉，似乎没有了感觉，像没有了重量，所有人都没有了。寞酲的眼睛像是她一切的梦和理想，就这样永远睁不开。就像自己的生活没有灵魂，没有灵魂的人如何哭。泪水干涸，就这样。

客岚醒了，记起了一切。她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客岚，原来的客岚。永远爱浪霖的客岚，不是那无知的孩子了。真正的美丽与冷傲终于释放，可是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寞酲的死。一切的终结，寞酲离去，落飞没有了感觉。体会到了客岚的感觉，那种似乎疯狂的爱。可是至故事的结尾，落飞依旧没有得到。

客岚准备离开，离开这个给他疯狂感情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记，浪霖，甚至寞酲。

落飞，谢谢你一直拯救我。客岚的声音很沉静，落飞，不要这样，记住你该忘的人，你会很痛苦的。

寞酲离开了，客岚离开了，似乎落飞也该离开了。

?F州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客岚，你错了，一直都是我在被拯救。你一直是天使，因为你曾拥有爱。以后你会继续上学，然后工作，最后结婚，生子，为人妻，为人母。但我知道，你不再有爱，永远没有了，因为不再孤独。

落飞没有离开，她接受了瞬客。就像应该做的一样，甚至不再想起寞酲。因为孤独，所以在一起，无法感应。

程安安喜欢瞬客落飞也知道，就像自己知道寞酲爱客岚一样。瞬客一面和自己在一起山盟海誓，一面和程安安相爱着。落飞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因为自己的脸？钱？还是什么？无所谓了。毕竟程安安依旧是她的朋友，他们避着她，还是在乎的，这样就好了。至少她的身体和别人意想中的灵魂还存在。

因为孤独选择瞬客，而瞬客让他依旧孤独。瞬间的过客，甚至连瞬间的时间都不到。想忘记一切，曾经存在的寞酲。曾经那样小心的沿着他的脚步，照顾他爱的女孩儿。可是他连个交代都不给她，这样不公平。虽然她从没有权利要求什么公平。

自从来到?F州，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是小时工接的，看来他们又是好几个月没有消息。她应该回去了，回到那个没有属于她的家的地方。

她没有爱了，就在她懂爱的那一刻。

她放纵自己，回到那个久违的城市。她去看画展，寞酲，名字。她的语言已无丝毫逻辑。那是一幅她陌生的画，一杯茶，那杯子和她给寞酲的一样，一样的温暖细致。

给我爱的人，是她让我寻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这是画外音。

落飞的泪水在寞酲死后再次流出来，她从来没有孤独，寞酲的爱也曾给她。

落飞也似客岚，因为年轻，爱的纯粹，因为年轻，爱的疯狂。

那个女孩儿告诉她什么是爱，那个男孩儿让她尝到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