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冬瓜”老师

“嗨——Goodmorninggirlsandboys！”一声粗犷的带有磁性的男中音突然从前门拐了个七字弯熨进教室，尔后“哐当哐当……”螺旋式地搁落而止。同学们冷不防地抬起头，一边鼓掌，一边将颈脖扭成不同形状的S形，眼睛竭力地搜寻从声音里揣度出来的充满敬意的高大形象。这种搜寻看似符合逻辑学的，但搜寻的结果：却成为了逻辑的叛逆者。

他——“矮冬瓜”老师居然站在同学最显眼的地方——讲台。一个高出不了多少讲桌面的矮个子男青年，着一身灰不溜秋的浅蓝色休闲服，却也干净。瘦削的脸庞，架一副太阳色的旧玻璃眼镜，鼻子下还留着一撮小胡子。“美杜莎之蛇”的发式，一根根向上横七竖八地支棱着，就像一个没有盛鸟的鸟窝，瞧一瞧都会有变成石头人的危险。此时，“矮冬瓜”老师的高大形象大跌眼镜。

他的矮，让我浮想起一个伟人——拿破仑。一个试图用暴力征服世界的家伙，结果以失败而告终。而矮冬瓜老师则执意用真诚和技能来征服学生。

为了获取同学的信任，第一堂别生聚缘课，他便将自己艰苦的求学生涯像掏红薯一样，扒了个底朝天。如此悲壮的故事，已不是第一次听取。就在前一年，也曾听过一个老师的自我介绍。当时可谓感动得濞涕三尺，但后来这位老师却成了我心目中最瘪最扁的老师。

“矮冬瓜”老师的自我介绍理应理属于旧话重提，自然感动不了多少学生，收获的只是曾经被感染过的忧惧，以至于鄙夷。不过，渐渐地这种鄙夷又被鄙夷所鄙夷，鄙夷的月圆月缺，取而代之的是敬意的月缺月圆。

信念是战胜一切心里障碍的重要因素，矮冬瓜并没有因同学对他的鄙夷而畏缩、退避、疏远学生，而是抓住一切机会与同学套近乎。清晨，当昏睡的太阳还不曾睁开眼睛，墨绿兰的天空，满天的星斗群英荟萃；月亮披银戴彩，步履阑珊。惯于早起的他便先士卒率领同学们进行每天的晨练——1000米长跑。课堂上，他喷唾成珠，喷珠吐玉。每一种新型的语法与概念，都源于对自身所学过的知识的驾驭，精心地归纳与总结：分门别类、零存整取、割区划遍……听起来舒畅，记起来轻松，使用起来更是像下套环，一套一个准。课后，他的身影、声音依然穿梭于教室。谁有不懂的问题，矮冬瓜老师随叫随到，成了所有难题的“终结者”。

关于“终结者”，暂且不必多提，唯恐犯庸俗之见。我却偏要谈谈他的平易近人。“矮冬瓜”名义上作为老师的身份与同学相处，实则上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同学相融。不到两周，同学们便发现了他有女朋友的秘密。一个漂亮、端庄、温柔、体贴的女孩，她居然也成了我们无话不聊的好朋友。几个顽劣的男同学竟然敢于直面地讪笑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这话恰巧被临时闯入的“矮冬瓜老师”听见了，他却毫无半点责怪之意，还一边微笑着，一边为自己的尴尬局势开脱说：“再美的鲜花，也得有我这个含有机养料丰富自然化肥作培坿，才能娇艳如初的！”如此风趣幽默的对答，使得刚才做贼心虚的同学快要蹦掉的心安定之后又快要蹦掉了。“鲜花插牛粪”一事，我知道这只是学生最初对他的妄加评断。慢慢地，“鲜花插牛粪”被“才子配佳人”所取代。

不久，“矮冬瓜老师”宣布结婚了。短促的婚假结束，恪尽职守的他又迫不及待地重返校园。那天晚上下完晚自习课，几个平时喜欢滋事的男同学出于哥们义气，提议要去“矮冬瓜老师”的宿舍贺喜，大家全体一致表决通过。于是，兑了钱，买了鞭子开着浩浩荡荡的部队向“矮冬瓜”宿舍挺进。响过鞭子，“矮冬瓜老师”热情洋溢地出来迎接，他脸上的粉妆还没来得及卸去，看上去比平时英俊了许多。大家一边尽兴祝贺，一边吃着糖果和瓜子，好不热闹。“矮冬瓜老师”突然拆开一包香烟，开始一支一支地递给学生。平时在班上讲到酗酒、吸烟的危害是如何如何的大的他，此时近乎疯狂的举动作实让学生受宠若惊、心生疑云、手脚哆嗦，谁也不敢伸手去接，“矮冬瓜”老师像是看透了学生们的的心思，他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今天破戒，下不为例。”“呵，破戒，破戒，下不为例！”几个惊魂未定的学生居然也在一旁打起了圆场”，于是一场朋友之聚会在皎洁的月光里徜徉、荡漾……

与“矮冬瓜”老师相处的两年时光很快就结束了，现在回想起来，给我的感觉应当是猫与鼠辈共存，猫与鼠辈同乐。但我说的猫，决不是所谓的自增自大的仇猫。在这里，若说猫的威严，则某种意义上是必须存在的；而鼠辈的胆怯，则被猫的亲昵驱逐遐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