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明灯下

雨西已经习惯了把爷爷当做他的发泄点。

在学校受气了，回家的路上，爷爷用打工挣的钱买了一个红薯，笑着递给了雨西，雨西尝了一口，冷漠地说了声“不甜！”就随手丢在地上，爷爷赶紧捡起来，吹了又吹，从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塑料袋把红薯包起来，又把所剩无几的钱包翻了个遍，找出五毛钱给雨西。雨西去买了一根冰棍，边吃边跑着玩去了。爷爷却小心翼翼地把包红薯的塑料袋打开，慢慢地吃起红薯，连揭下来的红薯皮上都啃一遍，生怕吃的不干净。

晚上雨西先睡了，爷爷还在缝衣服。突然雨西被噩梦吓醒了，爷爷听到声响，赶紧端了盏灯过来，剥了块糖给雨西，对雨西说：“不怕，有爷爷在。”他清瘦的脸上堆着笑。

有一天，爷爷被车撞了，送到医院后变傻了，但他还是一直说：“不要告诉我孙子。”从此爷爷就只记得雨西的名字了。每当别人提到雨西时，他都会吃力地笑笑。雨西讨厌爷爷一直叫他，他觉得爷爷好烦，事儿那么多。于是，他有意避开爷爷，不跟爷爷一起吃饭，不跟爷爷一起走路。当他放学归来，爷爷在门口张开怀抱，收到的确是来自雨西的白眼。

爷爷还是有好的就先让雨西吃，有好的就先让雨西用。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不停地咳嗽，脸上又消瘦了许多，没有一点肉儿，头发已经快掉完了。

一年后，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奄奄一息。雨西看见了，就像没看见一样，不管不问。爷爷从窗口看见雨西和同学们开心地玩耍，长叹了一口气，走了。

在办完后事以后，雨西把爷爷的东西都整了整，在爷爷的破衣服堆的最下面，压着一张折着的纸，雨西打开一看，原来是爷爷的病历单，这张薄薄的纸仿佛千斤重的石块压在雨西身上。他哭了，哭得很惨，这眼泪里包含了他对爷爷的歉意，以及对自己往日行为的悔恨。

这天晚上，雨西又做噩梦了，他喊：“爷爷！爷爷！”清醒过来想起爷爷已经不在了。他想起了那盏明灯下的清瘦的脸，还有那颗被汗水浸透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