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小时候，牵手是依靠。父亲在上，我在下。

父亲很高，在小小、矮矮的我眼里，他就像一棵高大壮实的树，总给人实实在在的安全感，所以胆小的我总喜欢往上伸着我的小手，牵上父亲那有力的大手。

那一次，刚刚下过大雨，父亲来接我放学回家。他两只手抱着一袋看起来很重的大米。小小的我跟在他身旁，背着书包，一起走在路上。天刚刚放晴，路面上还有着许多未干的积水，路上很滑，还有些泥泞。

我紧紧地拽着书包带子，费力地跨过那些积水坑，小心地走过泥泞地。有车来了，我赶紧往父亲那边靠，伸出小手，试图去牵父亲的手。父亲也在这时停了下来，双手往上一托，把那袋有我一个人那么高的大米扛上肩头，右手扶着，腾出左手，牵住了我伸过去的手。

父亲牢牢牵着我的手。他的手心厚厚的，暖暖的，牵着它，再也不害怕了。那时候，与父亲的牵手成了我最大的依靠。

长大后，牵手是保护。父亲在左，我在右。

父亲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老去，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有精神。他腿有风湿病，每逢阴天，腿就痛得受不了。

那次放学回家，正是一个阴天。想起还独自在家里的父亲，我奔回家，果然看见父亲正躺在床上，腿疼得不能动。我跑上前去，左手握住父亲的右手，右手托着他的肩膀，扶他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我赶紧拿来艾盒，点燃，对准父亲的膝关节，小心翼翼地熏着。父亲原本因疼痛而扭曲、苍白的脸终于缓和下来了。这时，父亲的手伸过来了，我空出一手，紧紧地握着。望着我们牵着的手，突然明白，我已长大，该保护他了。

后来啊，牵手是渴望。父亲在前，我在后。

现在，我已长成一个大孩子，而父亲的双鬓不知何时也已经冒出斑斑点点的银丝。初中住宿，我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于是与父亲沟通越来越少，父亲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也不太能明白父亲的意思，于是最终我们都变得不愉快，每次谈话和交流，也在不愉快中结束。

一次，我与父亲一起去书店，父亲走在我前面，步伐挺慢，似乎在等待后面的我。我也好想上前去牵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但此时，我的一双手似乎被绑住了，我望着前面的父亲，似乎与他，隔了一条宽不见边的河。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牵手呢？

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