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芬芳般的爱

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许只有在这农村才能闻到如此美妙的泥土的芬芳吧。但是，稍作停留后，我就随父母步入了一旁的村子。

可能是一年只回来一次的缘故吧，这里的一切都如同第一次见到那么新鲜。才走到门口，一个龙钟的身影便蹒跚地向我走来。“外公！”我连忙上前扶住他，通过他粗糙、冰冷的手，我感受到了他不断地颤动的臂膀。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猛地发现他本已苍老的脸上又被岁月无情地刻上了痕迹，小小的眼睛是那么浑浊，还盈满了泪水——我知道，外公眼睛怕见风，怕见光，否则便会流泪。我赶紧把外公扶进屋子。

外公看着我，点了点头，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回来啦，好！”说着轻轻拍了拍我。看着外公干瘦的身体，一个布满老化的青筋，铺上松弛的皮肤的八十岁的身体。让我不禁想起了奶奶。奶奶已经有些发福，红润的的脸让人自然把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想得年轻了一些。虽然年轻时都是在苦难中度过的，但是到了晚年，奶奶无疑更加乐观﹑豁达与健康。城市里居住的她已经有了良好的居住环境，美观﹑舒适，或许这也是我不愿到外公家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可是外公外婆呢？他们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不仅身材“苗条”得多，而且也养成了一些不可改变的习惯。

外公太节约了，甚至显得抠门——当然，这仅仅局限于他自己而已。对待儿女，他永远是无私，甚至“浪费”的。而外婆则有些斤斤计较了。在花钱方面，奶奶的观念是能花就花，自己与儿女舒适开心就行，对钱坚持“来不带来，去不留下”。但是外公的观念则是能省则省，自己苦点没关系，再少也要留给儿女。关于他的这个“过时”的理念，大家在与外公聊天时也不止一次劝过他，可他嘴上答应着，最后还是舍不得。记得外公过八十大寿时，满桌的酒菜，外公却都舍不得吃，只是他不知道，最后剩下的都被倒掉了。也许他知道，只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改变吧。

外公虽然对自己那么“小气”，但是对待子女却从来没有小气过。记起前些年，有一次回来，外公正在外面看守大舅家的鱼塘——那是他执意要去的，多年的劳动已经让他无法养成安逸的习惯。那一次，我们看望过外公后，沿着鱼塘边一条泥泞的小路回到车上后，外面下起了细雨，接着越下越大，凹凸不平的小路也变成了沼泽一般的泥浆地。正当我们感叹着没有淋雨的幸运时，雨中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是外公！他披着雨衣，艰难地骑着三轮车向这儿过来了。父亲发现后也顾不上说什么，抓起伞就冲出了车子。我一咬牙，也下车跑到了外公面前。外公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浸透了，单薄的雨衣丝毫挡不住寒冷刺骨的风雨。他伸出被冻得不断颤抖的手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这草鸡蛋是给你们的。人老了，忘性大，先前竟然忘了。知道你们在城里吃不到，这才送来的……”说着，外公就准备走了。父亲赶忙拉住外公，让他先上车歇一会儿。他却摇了摇头，说是衣裤上的水和泥会把车上弄脏，怎么也不肯。父亲只好让固执的外公走了。看着外公远去模糊的身影，父亲脸上多出几点晶莹的东西，却不知是雨还是泪。

想了这么多，再看看眼前衰老的外公，我忍不住又握起了他的手。抬起头看着破烂不堪的屋子，一种愧疚的情感一下子占据了我的内心。回来的次数本来就不多，真正在这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破屋中又呆了多久呢？恐怕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舅舅﹑姨妈那些崭新的房子里度过的吧！

这个破旧的房子虽然不能遮风挡雨，但它毕竟是外公﹑外婆住了几十年的家。或许我反感外公的絮絮叨叨，外婆不卫生的习惯。但是，他们依然是爱着我的长辈。这儿也依然是我的家，我的根。或许外公不像奶奶那样给予我阳光般温暖的爱，但他也无时无刻不给予我农村特有的，泥土芬芳般的爱。

不经意间，我的手又握得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