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爱的天空

七

天空阴沉

自从我去医院看望“二流子”回来以后，教室里的空气就变得沉闷了，同学们看我的眼光总不大对头，怪怪的。组长来收我的数学练习，我叫他再等一下，还剩下最后一道题，他却阴阳怪气地说：“大树病倒了，阳光就灿烂了。”我听不懂他的话，没有理他，其他同学却哄笑起来。

下午自习课，老师把我找到办公室，他批评我不该谈恋爱，我说我没有谈恋爱，他说我狡辩。他说以往在班上曾经委婉地批评过我，说少数同学学习不专心；十六七岁的花季，正是读书的韶光年华；他说他还讲过青苹果的类比，他说：“我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所以非常照顾你的面子，可你置若罔闻。”我说：

“老师你说过什么，我确实不记得了，你说过许多话呢。”他就瞪大了眼睛，“你是执迷不悟，当然就不记得了。女孩子，应该懂得自重，后来我专门找过你，依然是提醒你，要保持女孩子的风范，说你成绩提高不快，是不是不够专心。女孩子，最怕的是分心，一分心就完了。”“谢谢老师，这些话我也不记得了，我是反应慢呢，现在感觉比过去强些了。”

“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呢？”他站了起来，“我现在只好直接点破了，你要为你的前途着想，可不能陷得太深呀。小小年龄，懂什么爱情，完全是瞎胡闹。”

“老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说过，我没有谈恋爱。”

“你还在隐瞒，你骗谁呢？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说，“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下次再跟你谈。”

我谈恋爱了？老师说我谈恋爱。我真的谈恋爱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些荒唐，秋天穿棉袄，冬天不下雪；母鸡变公鸡，公鸡也会下蛋？可笑，可笑，实在可笑。

我没有谈恋爱，我没有谈恋爱！我对着南湖水大声呼喊，湖水激起波涛，“当然，当然——”地赞同我；我问小草，小草摇晃着小脑袋，它当然也不承认；我问小鸟，小鸟“咕咕咕——咕，不不不——不”，它知道我并没有谈恋爱，可是，为什么聪明的老师却说我谈恋爱了呢？事实的真相就是，我没有谈恋爱！我对我自己大声说了一遍，这就像地球是圆的，狗是四条腿一样确切无疑。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笔直的电线杆，人家贴的狗皮膏药，关它屁事！于是，我照样吃饭，照样睡觉，照样上学，照样说话，我照样欢笑！我没有向老师交什么恋爱说明书，因为我没有谈恋爱，还说明什么呢？这不是瘌痢头光光的，寸草不生，明摆着的吗？

12月调考，“二流子”破天荒第一次考砸了，特别是他的专长数学，竟然只考了109分！班主任老师的马脸拉得更长了，他在班会课上，也算批评了

“二流子”，他说：“这次刘强同学大概是住院影响了上课，暂时没考好，我相信他下次肯定会考好的。”他抬起头扫视了一番课堂，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接着说，“有个别同学，学习不专心，自己不好好学习不说，还影响他人。这种人不仅不自重，还有些残酷。”

我望着他，见他的嘴巴一上一下的开合，竟然笑了。我没有听出他的所指，我本次成绩大有进步，数学居然也是109分！高兴，高兴的时候，人是不可能听到嘲讽的。下课了，我跟几个同学，照样在走廊上踢起了踺子，我的心情与踺子一样，在空中飞扬。我居然与“二流子”的数学并驾齐驱了，这在我的学习史册上，史无前例地写下了光辉的一笔。

老师走出教室，见我嘻嘻哈哈地大笑，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何伶俐！”他震天的吼声，惊得小雅脚下的踺子飞到了楼下，他伸出粗大的手指，说，“你，你下午放学到我办公室来！”

我知道，他又要审问我了。我站在他的旁边，装着虔诚的样子，“老师，我来了，什么事呢？”

“什么事，你不知道？”他抬起头瞪了我一眼。我避开他的锋芒，那简直要刺伤我心房的目光，轻声说：“我不知道。”他于是一字一顿地说：“上次叫你反思，反思得怎么样了？”“反思什么？”“反思你谈恋爱的事！”他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感觉他胸中的火苗在往上直窜。“我没有谈恋爱。”我嘀咕着，

“砰！”他拍了一下桌子，“你，你还在撒谎，事实胜于雄辩，你自己不好好学习，天天缠着刘强，你道德么你？”“我没有缠他。”我欲哭无泪。“你，不可救药，女孩子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

“请老师尊重我的人格。”我实在忍不住了，抬起头迎视着他愤怒的目光。

“人格？我够尊重你的了。可是，你自己尊重自己的人格了么？你要人格了么？”他顿了顿，说，“全班的同学、外班的同学，所有的老师都瞎眼了？大家都看见你跟刘强在谈恋爱，你怎么就不尊重事实呢？这叫什么人格？我找过刘强，人家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并不喜欢你，你怎么还这么死皮赖脸的。”

我眼泪无声地淌了下，“老师，你霸道。”“这孩子，你承认不就得了。”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投来不满的眼光，七嘴八舌地说，“你这么倔，没有好处的。”我无力回答他们，只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头昏目眩起来。

“好话我说了一箩筐，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班主任叹了一口气，接着严厉地说，“不过，我要严肃地告诉你，请你离刘强远一点，我马上把你们的座位调开。你知道么？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希望，学校还指望他将来冲清华北大呢。你可不要成了学校的罪人呀。”

没有想到，我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女生，在老师的眼里，居然这么坏！老天爷呀，天理何在？尽管神鹿多次找班主任帮助说明我并没有谈恋爱，可是老师为什么不相信呢？“二流子”说他也反复强调，说我没有同他谈恋爱，老师却也置若罔闻。他们为什么都打着尊重事实的幌子，而不尊重事实呢？当晚，我把课文《窦娥冤》读了十遍，我为窦娥叫屈，为自己喊冤，我哭湿了枕巾。

第二天，我还得上学，我认为我是一个好学生，我热爱学习，语文是我的最爱，现在数学也上来了，我离圣洁的大学殿堂愈来愈近了，我不能倒下，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得靠自己走下去。上课时，该死的“二流子”又传过来一张纸条，人家神鹿不爱他，他偏要拽我传话。我恨死他了，却又可怜他，一个帅气又聪明的男孩子，怎么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不料，数学老师发现了我们的小动作，竟然黑着脸膛，骂我不要脸，全班陡然万籁俱寂起来。

我哭了，我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了，哭得翻江倒海，哭得南湖涨水，哭得小鸟哀鸣，哭得花儿落泪。哭得天空也哭了，不该下雨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