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已逝

序

遥望明月，娘影子似乎又在眼前浮现。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不由又泛起一阵阵酸楚。庭院中那棵她亲手种下的桃花树，如今已如花季少女般亭亭玉立。

我并不是天生爱花的人。但因为娘，我对桃花情有独钟，因为桃花，是娘留给我的唯一记忆。

一

听爹说，娘出身贫寒，为了谋生，才来到江南，天天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虽然她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是她的秀针功夫足以让苏州的每一个女人羡慕甚至嫉妒，她秀的工艺品，才真正算得上是“匠心独运”。当年恰巧爹要出城赴会，遇到了娘，二人一见倾心，后来交往愈加频繁，再后来爹便不顾家人的反对，娶了娘，于是便有了我。那棵桃树，便是生下我的第10天种的。

我问爹，他是因为什么而爱上娘的。

爹说，娘本身并不及其他苏州女子漂亮，真正吸引他的是她的气质，她的聪慧，她的善良和她的温柔。

二

娘格外喜欢桃花。

从我记事开始，每年春天，娘总要带我到院中静静地赏花。看着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娘脸上总是挂着会心的微笑。

后来有一天，娘突然不带我去赏花了，我很奇怪，问娘亲为什么。

娘的笑容顿时僵住，她低下头，轻轻地说：“……桃花已经谢了……”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每到桃花凋谢的季节，娘的脸上便不再有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和淡淡的悲凉。我突然觉得心中有中隐隐的不详的预感，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三

在周家大宅里呆腻了，就想往外跑。但是娘说不可以，一来，我是周家长子，是大公子，也是独子，有钱人家的公子不能随便出门时天经地义的事，二来外头人很杂，怕我跟外头的人学坏。我说那娘保护我不行吗。娘笑了笑，没有回答。

十二岁生日那天，娘叫我许愿，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让娘永远不离开我，另一个是让娘带我到郊外赏桃花。

我看到娘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她答应带我到郊外赏桃花，但没有答应永远不离开我。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难道娘亲不能满足这个愿望吗？

因为愿望只能许一个，再许一个会失灵的。娘亲回答。

哦，是吗……我将信将疑，还有些失望，我本以为娘会说“傻小子，那已经是事实了，娘当然不会离开你，还用许愿么。”

四

此后又过了很久。

就在去年，娘真的带我出城赏花。临行前，我隐约看到爹对娘耳语了几句，然后娘摇了摇头，随后就一人带我出城去了。

郊外的风景就是不一样，那里自然奔放，景色之美一点都不亚于苏州。我和娘尽情沐浴在桃花散发出的清香中，感受着大自然之美。

然而赏到一半，娘的脸色又开始苍白起来，她说：“彻儿，你先慢慢欣赏吧，娘去去就回来。”随后便快速离开我，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后来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娘回来了，脸色略比刚才好一点。我们继续赏花，却再也提不起来时的兴致。

其实，那时我很想问娘，到这里赏花的愿望实现了，另一个你可以答应我吗？

但是我没有问，大概是害怕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

我没有想到就在同一年里，我愿望成了泡影。

五

有一天，我在家里读书，丫鬟婉儿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对我说：“少爷，不好了，夫人她——”

“什么？！”冲动之下，我立刻放下书，然后发疯似地冲向大厅。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娘，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但是我没有见到娘最后一面，我到大厅的时候，娘已经被送走了。

不久后，娘亲去世的消息传来，我挣住了，尽管心里早已有了预感，但是我依旧无法承受，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娘，你为什么要走，你还没有完成孩儿的愿望……

那时侯我终于明白，在那种情况下，坚强只是一个脆弱的盾牌，一碰既破，变成碎片。

六

没有人肯告诉我娘是怎么死的，大家都拒绝告诉我真相，不管我是苦苦哀求还是大声训斥。

娘亲就这样走了，留给我的只有那棵桃树和苦涩的回忆。

后记

今天，我倚着那棵桃树，望着天空中的满月，想起了娘，不禁泪如雨下。

娘，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