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你

如同一本书，旧黄的书页，堆积着灰尘——一本我从未想要读懂的书。终于有一天，我放下矜持，伴着时光，细细读你，我的父亲。

你总是阴沉着脸，紧皱着眉头，目光深邃而尖利。幼年的我很怕你，想要抚平你眉间的紧皱，可总会被你目光的严峻吓得怯步，躲回母亲的身后。也许，就是那时，我养成了不愿靠近你、不愿读懂你的习惯吧。

可是，你是那般英姿飒爽，让我心中小小的骄傲。每当看到你穿着军装，站在操场上训练的模样，意气风发、威武而神气，我总会拉拉伙伴的手，指着父亲，自豪地说：“看，那是我爸爸！”这时，心中的胆怯似乎又烟消云散了。

翻过你坚毅的一页，我一天天地长大，我渐渐读到了你柔情的一面。母亲工作繁忙，家里只有你和我。这时，你会耐心地教我作业、细心地做我爱吃的菜；也会陪我看动画片、陪我玩打仗的游戏。眉眼中是细微不可察觉的温柔。而我，看着你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动，我似乎有点读懂你了。

如今，我已初三，而你也一天天地老去。仍记得那天，你为我梳头的场景。那是一个飘浮着橘黄色光影的黄昏。我洗完头，正准备梳头，你从门外走进来，轻声说：“丫头，我来帮你梳吧，已经好久没为你梳头了。”眉眼依旧，只是少了从前的严厉，而染上了淡淡的温情。我说：“好。”坐在镜子前，你拿着梳子轻轻顺着如丝般的黑发，一点一点往下捋，动作轻柔，好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贝。夕阳透过窗子射进来，如金子般洒在你的脸上，更显柔和。我透过镜子看着你的脸——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你了。

你的脸黝黑，岁月在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眼角是细深的皱纹。忽然，一丝银光闪了我的眼睛，那是你的白发。你已经开始衰老了。

原来，我们的成长都是由父母苍老的年华所交换。我鼻头忽然有点酸，巨大的伤感似潮水般涌来。

你的动作依旧轻缓，我心中微动，很想抱抱你。曾经的我是那样不懂你。我深吸几口气，轻轻抱住了你，就好像我真正读懂了你。

人们都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情人。我是多么幸运，能得到你一生的呵护。

而今世还有那么漫长的时光来了解你、读懂你。

煦煦暖阳、袅袅春光，伴着你、读着你，我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