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翻开那些已经发黄的记忆的扉页，墨痕累累，我似乎已难以找寻爱的所在。提起我笨拙的笔，笔尖划过纸页，姑且用一行行浓浓的墨迹，用那稚嫩的文笔去描述那我所见的背影，再让我以女儿的口吻把父亲定格在空空的纸页。

那是不久之前的黄昏。

“好久不见！”和父亲寒暄了几句，又独自一人处在尴尬的境地。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眼光四处扫荡，流转在车水马龙之中。余光似乎瞄到远处有一丝亮光，我定睛去看，是父亲的烟。父亲的嘴里吞吐着云雾，墙上的钟转过一圈一圈，未曾改变的是父亲娴熟的抽烟动作。迷蒙的烟雾中，我仿佛看到了父亲的惆怅、落寞，一个又一个烟圈在夕阳下消失殆尽。这背影使我难忘，令做女儿的心我心胆俱裂，黯然泪下。父亲也坐在那儿，无言地、沉默地陪伴着我。

“爸，我得去上课了。”“等一会儿，爸爸载你去。”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部自行车，那生锈的钢管，磨损的的扶手，是岁月给予它的纪念。我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父亲的好意。“我骑得动！”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执着而又坚决。我点了点头，应允了父亲。

在凛冽萧瑟的秋风之中，父亲载着我，我有意无意地回避父亲的目光。我偷眼看着父亲，厚实的绿色灯芯绒的外套，包藏起了他略显病态的身躯；一条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磨出了几个小洞；卡其色鸭舌帽的压制，却掩不住几根蓬乱刺眼、早已失去光泽的银丝，仿佛如根根银针刺痛了我的内心……我的鼻子竟然有些泛酸。

一阵颠簸扰乱了我的思绪，有一段路正在重修。父亲身体前倾，用尽全力骑出每一步，瘦弱的腿缓慢地上下运动着，脚踝上的青筋凸起，上身也随着腿的动作有节奏地左右摆动。每一步都是艰辛的，每一步都是踏实的，每一步都是深沉的，每一步都仿佛在与自我作着斗争。

“……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我自认为自己不是感情丰富的人，每每读到朱自清先生的《背影》这一段，我竟然还觉得有些许矫情。但此刻，它却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早上为我做早饭时忙碌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父亲为我排队挂号的焦躁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在校门口苦苦等候我时孤寂的背影……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奔涌而出，随风滴落在手背上。我怕父亲看见，赶紧拭去泪水，可越想掩盖却流淌得越汹涌……

我的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这个夜晚我们父女不再沉默，两代人，两颗心，两段人生如同两条平行线改变了运动轨迹，交汇于一点。父亲，无论何时，我都可以依靠着你；最近太累了，一切都结束后，想在你的怀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