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很多年前的今天，我终于意识到，原来冬天的寒冷可以冷到一种暖的感觉。

在白雪皑皑的冬季来临前，还是金黄色的秋天。空荡的街景，枯黄的树叶旋转几何又飘向远方，放大了我彷徨的情绪。在小学整整六年了，竟然没有几个知心朋友。这些年几乎都是上学—上课—放学。三点一线的日子过得压抑愁苦。有太多太多的心绪不能得到倾诉。

原先因为身高的缘故，我被安排在了第一排，而且只有我一人孤立无援。老师的一次换座位，迎来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位异性朋友，也是我最知心的朋友。凡有着飘逸的长发，水亮的眼睛，尤其是笑起时两腮的酒窝，可爱的无法无天。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讲话的时候，我的笔不小心掉在地上，可我刚要去捡，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我的笔在几番滚动后到了凡的地盘，躺在她的椅子下。凡也似乎发现了什么，弯下腰捡起笔，笑着说:“给你！”“谢谢”我低着头胆怯的说。“不用谢。”凡转过了头继续听课。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转笔了。

凡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我想，她可以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心事都全部告诉她！我站在学校的阳台前，望着橘红色的夕阳渐渐陨落，羽毛状的云朵染成微红，发出淡淡的红晕。仿佛有种解脱的感觉。

那时我英语很好，她数学很好。所以我们都会互相学习。和她成为同桌的第二天，她主动向我讲解语法。这是我第一次有人向我请教问题，我受宠若惊似地，强压抑紧张颤颤巍巍的讲解完题目。然后我正准备拿出作文本写日记。

“原来你也写日记呀！”凡找到知音似地。

“你也写吗？”我的眼中放出了一丝光芒。神态轻松了许多。

“是呀，写日记不但可以提高文笔，还可以放松心情呢！”

我们之间的那扇门窗便由一个共同点敞开了。我们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刚开始先是她讲，由写日记的好处到自己写日记的心得，甚至还讲到了怎样防止父母偷看日记。看到她讲的绘声绘色。没有任何的保留。犹如暖暖的阳光透过我半开的窗户斜射进我的世界。融化了我的胆怯。我们一起走出教室，来到阳台。我们看到什么就谈什么。与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和她海阔天空的胡说八道。谈笑中，凡带着一丝幽默但又不放纵，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我自己在讲的时候，凡总是听的很专注，像一个倾听者充满了尊重。凡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温暖了我蕴藏已久的冰天雪地。

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的走过，我诉说着几年来抑郁心中的心事，烦恼。讲完这些苦恼时，我都会放松些许，也许这些东西没有解决。但是至少有一个体贴的人为我分担，至少有一个人知道我，同情我。尽管快要冬天，但我却像活在春天般温暖。直到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感觉的自己漂浮在空中。犹如一个虚无的灵魂。我飘到走廊前。我看到另外一个我和凡去端作业本。看着我和凡在段作业之时，也不忘边走边谈，谈笑风生。端完作业后的闲暇时间更是形影不离。我在梦中感觉是个局外人。我像是一个老师或是学生或是路上行人审视着这一切。我的心头不住一颤，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随后，梦醒了。

我疲惫的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头被被子盖住蒙的我窒息。我真真切切的感到一种不祥得预感，回想近段日子，同学们的眼光的确有些异样，甚至有些同学看到我，就又马上看看凡。我与她好像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半个月来的确很快乐，但现在仔细想想，好快乐，好温暖，但是不是快乐的过头了？其实我早该领悟了，什么事情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我和凡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这份情感，是不是还未到时机？

我们被沉浸在这份温暖中的时候，都不知道这份过分的情感早已逾越了我们的年龄，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友情，而是一个陌生的梦中花园。带着一丝朦胧和青涩。

猛然想起，明天是冬至，明天也是凡的生日，我答应她要去参加还要送礼物，我要跟她讲清楚。

冬至的早上格外的寒冷，街道上只剩下寒风的呼呼声，偶尔有几辆车匆匆开过。也许是寒冷的催促，车子开的异常的快。生日是在中午，可我早上就去了。

到了凡的家，有几个同学已经在那打打闹闹。开始有点像过生日的欢腾了。同学看到我来了一阵欢呼。我们心照不宣。

凡坐在沙发上，尽管是冬天，凡还穿着纯白色的裙子拥入深红色沙发的怀抱。犹如万朵红成一片的玫瑰中的白兰。

我像初次看见她一样紧张。“来啦”凡笑的格外灿烂。

片刻沉默后，我吞了吞口水，淡淡的说：“凡，能带我去这里不远的花园吗？”我低着头。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向凡说明。

凡没多想，愉快的答应了，去往花园的路上，凡一直带着微笑，她不知道在下一刻我会拒绝她，也许她会哭，也许她连朋友都不是了。我真残忍。

我们来到了那个曾今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花园，但冬天的来临，已经沉睡了。凡坐在公园的秋千里快乐的摇荡。我面露愧色。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我举棋不定。

就这样沉默了几秒。“这里的花儿都枯萎了，到这儿干什么。和我一起玩荡秋千？”凡还是挂着可爱的笑容。

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一点。我闭上眼，嘴巴像死鱼一样张开合拢。没有任何表情。

“为什么。”凡显得很平静。

“这种感觉……让我感到窒息。这种温暖远远逾越了春天，而是极致的暖，犹如的夏天的炎热…….对不起，凡。”

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我对凡的歉意。

时间缓慢的流淌着，留给我们千万种思绪。

“也许是吧，我们……还太小了，我们装的最多的，莫过于友情与亲情。我们的心容不下那么多……”凡显得有点难以接受。但这已经是种回答与原谅。

“这……算是你送我的最好的礼物吧！”凡回复了微笑。

“凡，我们还是朋友吗？”

“恩！”凡提高了音量。

天空因云朵覆盖而显现一股纯白色。

天空下雪了，我们张开手，任雪花掉落我们的手心。那是种极致的冷，冷到一种暖的感觉。

其实人生何不是这样，在暖中体会冷，在冷中领悟暖。

暖到尽头便是冷，想要取暖只得放弃过分的温暖，冷到尽头便是暖，既然是暖，又何必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