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之森

初夏的夜晚，月高悬于天际。如水银般的光华倾泻于林间。

小小晋凡把脸枕在窗棂上，出神地望着月空。

孤寂的啼声穿透夜色传入耳中，“那是谁在哭啊……”

“小凡，那是一种叫‘鹄’的鸟类的啼声。”哥哥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回答。

“哥哥？”

“你看。”哥哥说。

一只白色的大鸟转眼从他们眼前飞过。

“啊？那就是鹄吗？”

“幸好不是那只鹄。”

晋凡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虽然同样是鹄，却是一种长相可怕的怪物。听说他的啼声会让听者生病……那头鹄就栖息在那片山林中。”说着，兄长抬手向前一指，“那片决对不能踏进的禁忌之林。”

天气甚晴，十岁左右的晋凡走在狭挤的林间小路上。

道旁的灌木丛郁郁葱葱，而两边的古木把天都遮挡的看不见了。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越发幽静安谧。

突然，有一旁的林子里窜出一头有着深栗色发亮毛皮的尖耳鹿，慢慢在晋凡身前停下，用那双同样深色的眼瞳有神地望着他。

晋凡似乎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孩子。”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晋凡惊讶地转过头去，发现身旁的巨岩石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有着亮银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晋凡有点疑惑。

“这里是鹄之森，汝为何擅自闯入？”

鹄之森？

正当晋凡一脸惊讶神色之时，先前遇到的那鹿，竟双双依偎在那年轻男子的身边，讨好地轻轻蹭着。

“看起来和兄长差不多的年纪。”晋凡偷偷想到。“鹿儿们和他很亲近啊。”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那人又转向他说：“回答我，为何入林而来？”

“我是来找鹄的。”晋凡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找鹄？”

“是，鹄的栖息处在哪？”

那个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眼里划过一丝玩味。

“有什么好笑的！”

“你要杀了鹄吗？”他问道。

“没错！”

突然，那个人腾身一起，转眼就掠到了晋凡面前。

他向前一凑，直直地盯着晋凡，银色的长发无风而动，电光火石般地握住了晋凡的手腕，用劲一甩，小小的身子便失去了重心，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银发的年轻男子不禁大笑出声。“你杀不了他的，回去吧。不管你的武艺多么高强，终究是小孩子罢了。”

“别老是孩子孩子地叫！”晋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颇不服气地回头说道：“我的名字叫晋凡。”

那个人的身边突然卷起一阵白色的飓风，霎时间就出现在了晋凡的身后。他徒手拽起了晋凡的衣领，眼睛直视着他的脸，说道：“你这孩子的表情还真是淡漠啊。”

晋凡不住地挣扎着，嘴里吼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手里使劲一紧，然后施施然地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把晋凡丢到了地上。“叫晋凡是吗？”那人周身泛起一阵蒙蒙的白光，“等你长到和我差不多个子的时候，再来找我较量吧。”他的发底竟长出了两对虎耳似的耳朵，冰冷地说道。

“鹄！？”

鹄并没有杀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这与谣传相异。那时，我很不甘心。之后，我无数次重回森林，却都被毫不留情地打倒。

瀑布。

碎珠溅玉一样的声音轰轰在晋凡的耳边炸响，迸出的水汽使四周白蒙蒙的，如雾笼仙境一般。

少年晋凡凝神静气，屏住了呼吸，悄悄潜伏在了一丛树木下。他右手的刀划过一瞬的光亮，深蓝色的长发利落地束在一起，却被水汽打得湿漉漉地。

他两眼紧紧地盯住瀑布下的银白色身影，那耀眼的光华使少年有点出神。

不多时，晋凡从崖上飞跃而下，手中明晃晃的刀直指崖下的那人。

“鹄！受死吧！”

鹄不为所动，他的肩胛骨上霎时间伸出了一对洁白的双翼，羽毛纷飞，鹄腾身而起。

晋凡似乎没有料到有这样的情形，一时间竟走了神，导致的结果便是扑通一声，直直地掉进了崖底的深潭溅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不一会儿，晋凡浑身湿漉漉地从潭中探出头来，怒视着还悬在空中的鹄。

“你还好吧。”鹄戏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轻松。

“竟然飞到空中去，太卑鄙了！”

“背后偷袭的家伙可是没有资格说我卑鄙。”

“……”

晋凡沉默了半响，蹒跚着向岸上走去。

“晋凡，要我帮你一把吗？”

“不用！”晋凡没好气地说道。

总有有一天，我一定要赢你！

“呵呵，真是个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的小东西……”鹄在岸上笑眯眯地喃喃道。

不知不觉，我的目的渐渐转变为要打败鹄。鹄这种兽很强，并且高傲。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变得更强！”

我只是想要变强。

又一次地，晋凡已经长大了不少的身子被鹄毫不留情地摔在了地上。

“你呀，为什么想要变强呢？”

“为什么？”

“每天这样很烦人的。是吧？红叶，枫？”鹄转头对那两只鹿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答不出来？”

“切！生在武林世家的人，想要变强是理所当然的事。”

“勇武的世家晋氏……凭籍出身就决定了你今后的人生角色吗？人类还真是奇怪。田里耕作的农夫，与端坐在皇宫中的皇帝，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你这妖怪！休要说大话！”

鹄两眼一眯，身后隐隐有虎啸声传来。一阵飓风卷起尘土迎向了晋凡。

待风过后。

“什么！？”晋凡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衣裳，他的袖子被齐根切断，切口平滑地像是被刀斩过，而他的双臂却毫发无损。

“别太得寸进尺了，人类。”

鹄的双翼伸展：“我们鹄之一族，生存的时间远比人类要来的长久。自遥远的太古时期，就在这片土地上，与这片土地的神灵共同生存。重要的是，我们最看重的便是尊严。即便是你，若胆敢出言不逊，也决不轻饶！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头，也必须活的有尊严。”

“什么意思……”

“在这片森林里，就只有我一头鹄了。”鹄冷漠地说。

“只此一头……你不寂寞吗？”

“我有这片森林，此外……还有枫和红叶在呢。”鹄摸了摸那两头鹿的脑袋。

“鹄……”

鹄强大而高傲，看着那样的鹄，我更是想要变强，变得更强。想要变强，不需要理由。

随父亲与兄长上京之前，我没有一次能赢过鹄。从此之后，也再也没有见到鹄。

现在回想起来，对于不善表达自己的我而言，除了亲人以外，第一个与我亲近的便是鹄了。

……那仅存的一头……现在也应该静静地栖息在那片森林中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