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田
老屋要拆迁了。
屋顶上的几丛野草看上去有些困窘,也许它们在为即将降临的死亡感到恐惧吧。屋子里已没剩几件完好的物件。外墙,竹篱笆被雨水侵蚀的有些发黑,墙上有一处用红漆不那么认真地画了一圈,将“拆”围得密不透风。
爷爷不在屋里,“拆”这个字扎了他的心。他要到田野上寻求慰藉。爷爷站在田埂上,背对着太阳,在和他的土地告别。
爷爷复员回家后就一直在家打理他的田,我们吃着田里的稻米、食粮长大。至今还记得和爷爷一起下田时的零星画面。
那是一个早晨,爷爷背着我,赤脚走在田垄上,然后将我放在埂头,高高卷起深黑色的裤管,一脚踩进水田里,如冲锋的勇士,在田里和杂草厮杀。渐渐太阳有些晃眼,眼看就要回家吃饭了,爷爷提着一手的稗草从田里走出来。爷爷的脚边溅起了泥星,朝这边大步走过来,“啪”得一声,惊起一块土坷垃,又飞蹿入水田中,是只青蛙。吓我一跳,爷爷愣了下下,随后听见了他爽朗的笑声。我猛地站起来了瞪了一眼,气呼呼地走回家去,我走在前面,爷爷跟着后面。
而现在,爷爷老了,他再也扛不动他的孙女儿,而那条走过祖孙俩的田间小道,终会在隆隆的挖掘机声中消失在大地上。
夕阳西下,桃红色的夕晖落满大地,落在爷爷的白发上,落在爷爷微驼的白衬衫上,爷爷瘦骨辘轳的背景在田野中显得十分渺小。寒风吹过,田野已经收割毕最后一茬庄稼,战栗着等待什么。远远地我看见爷爷挺直了胸膛,面对着自己的田,对着大地行了一个军礼。我感觉那一刻风停了,一切喧嚣都停止。在这个下午,爷爷把自己的样子定格在那方水土中。
“走吧,”他回首水田,静静地走在了前面,我跟在后面。
我似乎听到一声叹息,若有若无。那声音——
来自爷爷,还是这片田野?
那阵桂香
秋风萧瑟,吹动着老院门前那棵枝头微黄的老桂花树,那棵老桂树似乎一直伫立在记忆中。
自姥姥走后,那棵老树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以前一直不太在意这棵树,在外上学后,我曾无数次在梦中出现它的影子,也曾无数次从梦中醒来,醒来,发现许多的往事也纷至沓来。
风轻轻地吹,仿佛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桂花的气息。每到桂花开的时节,我都去姥姥家住上几天,那棵小树,从单薄到粗壮,一天天地茂盛起来,绿的青葱欲滴。等到它开满了花,姥姥变戏法般,采撷到一大捧一大捧,择净洗净,晒干,和上面粉,放上糖,浇上香油,围着锅台忙忙碌碌,香喷喷的桂花糕就快出锅。
记得,那年姥姥身子骨很虚,我和弟弟又呼着要吃桂花糕,姥姥答应了。她从那个我们看起来神秘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晾晒好的桂花,拌好,加入面粉,和好。然后走到厨房外,拿出些木头,佝偻着身子,弯着的背好似顶着千金重的东西。她透过古老的木头窗,把收拾好的木头放进厨房,一根一根地,好像用尽了余生的气力。我和弟弟赶紧过去帮忙,在老木屋昏黄的灯光下,我仍然可以看出姥姥的眼角有点湿润。
在灶里点上火,雾气很快在厨房扩散开来。姥姥弯着腰忙碌着,更显得矮小。姥姥把糖和干桂花一起放入锅中,慢慢熬制,等到变粘稠的时候,桂花酱也就熬成了。把桂花酱和面粉、放一起揉捏均匀,再放到压花模中,就压出了方方正正的桂花糕。老式土灶的锅里被加上了水,烧开,厨房立即烟雾缭绕。桂花糕被放到锅灶上蒸着,香气渐渐散溢开来,飘向远方。我和弟弟抹抹口水,眼巴巴地瞪着锅灶,等着出锅的那一刻。
捧着桂花糕,烫手,我们从左手放到右手,又从右手放到左手,慢慢冷却后,送到嘴边,轻轻一口,香气沁入肺腑,再一口,第一块就全部下肚了。孩子的食欲是来的快也是容易满足的,几块桂花糕添足了肚子,我们便一起跑向老院远处,把快乐的心情分享给天上的云朵,分享给小河,分享给地上的小花小草。
那是最后一次吃姥姥给我们做的桂花糕,自从姥姥走后,我很少再去那老院了,老桂树也因无人打理变得有些枯黄。去年清明,我们在姥姥的坟前植了一颗桂树苗,我想姥姥一定很开心吧。至于桂花糕,在街上买过几次,但始终吃不出那种淡淡的桂香,那种味道与童年有关,与那座老院的炊烟有关,与姥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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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田草是潮湿的,花是潮湿的,风车是潮湿的,房屋是潮湿的,牛是潮湿的,鸟是潮湿的……世界万物都还是潮湿的。葵花穿过潮湿的空气,不一会儿,从头到脚都潮湿了。她的头发本来就不浓密,潮湿后,薄薄地粘在头皮上,人显得更清瘦,而那张有点儿苍白的小脸,却因为潮湿,倒显得比往日要有生气。一路的草,叶叶挂着水珠。她的裤管很快就被打湿了。路很泥泞,她的鞋几次被粘住后,索性脱下,一手抓了一只,光着脚丫子,走在凉丝丝的烂泥里。经过一棵枫树下,正有一阵轻风吹过,摇落许多水珠,有几颗落进她的脖子里,她一激灵,不禁缩起脖子,然后仰起面孔,朝头上的枝叶望去,只见那叶子,一片片皆被连日的雨水洗得一尘不染,油亮亮的,让人心里很喜欢。不远处的大河,正用流水声吸引着她。她离开那棵枫树,向河边跑去。她几乎天天要跑到大河边,因为河那边有一个村庄。那个村庄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大麦地。大河这边,就葵花一个孩子。葵花很孤独,是那种一只鸟拥有万里天空而却看不见另外任何一只鸟的孤独。这只鸟在空阔的天空下飞翔着,只听见翅膀划过气流时发出的寂寞声。苍苍茫茫,无边无际。各种形状的云彩,浮动在它的四周。有时,天空干脆光光溜溜,没有一丝痕迹,像巨大的青石板。实在寂寞时,它偶尔会鸣叫一声,但这鸣叫声,直衬得天空更加的空阔,它的心更加的孤寂。大河这边,原是一望无际的芦苇,现在也还是一望无际的芦苇。那年的春天,一群白鹭受了惊动,从安静了无数个世纪的芦苇丛中呼啦啦飞起,然后在芦荡的上空盘旋,直盘旋到大麦地的上空,嘎嘎鸣叫,仿佛在告诉大麦地人什么。它们没有再从它们飞起的地方落下去,因为那里有人——许多人。许多陌生人,他们一个个看上去,与大麦地人有明显的区别。他们是城里人。他们要在这里盖房子、开荒种地、挖塘养鱼。他们唱着歌,唱着城里人唱的歌,用城里的唱法唱。歌声嘹亮,唱得大麦地人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听。几个月过去,七八排青砖红瓦的房子,鲜鲜亮亮地出现在了芦荡里。不久竖起一根高高的旗杆,那天早晨,一面红旗升上天空,犹如一团火,静静地燃烧在芦荡的上空。这些人与大麦地人似乎有联系,似乎又没有联系,像另外一个品种的鸟群,不知从什么地方落脚到这里。他们用陌生而好奇的目光看大麦地人,大麦地人也用陌生而好奇的目光看他们。他们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有自己的话,有自己的活,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白天干活,夜晚开会。都到深夜了,大麦地人还能远远地看到这里依然亮着灯光。四周一片黑暗,这些灯光星星点点,像江上、海上的渔火,很神秘。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不久,大麦地的人对它就有了称呼:五七干校。后来,他们就“干校干校”地叫着:“你们家那群鸭子,游到干校那边了。”“你家的牛,吃了人家干校的庄稼,被人家扣了。”“干校鱼塘里的鱼,已长到斤把重了。”“今晚上,干校放电影。”……那时,在这片方圆三百里的芦荡地区,有好几所干校。那些人,都来自于一些大城市。有些大城市甚至离这里很远。也不全都是干部,还有作家、艺术家。他们主要是劳动。大麦地人对什么叫干校、为什么要有干校,一知半解。他们不想弄明白,也弄不明白。这些人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给大麦地带来什么不利的东西,倒使大麦地的生活变得有意思了。干校的人,有时到大麦地来走一走,孩子们见了,就纷纷跑过来,或站在巷子里傻呆呆地看着,或跟着这些人。人家回头朝他们笑笑,他们就会忽地躲到草垛后面或大树后面。干校的人觉得大麦地的孩子很有趣,也很可爱,就招招手,让他们过来。胆大的就走出来,走上前去。干校的人,就会伸出手,抚摸一下这个孩子的脑袋。有时,干校的人还会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那是大城市里的糖果,有很好看的糖纸。孩子们吃完糖,舍不得将这些糖纸扔掉,抹平了,宝贝似的夹在课本里。干校的人,有时还会从大麦地买走瓜果、蔬菜或是咸鸭蛋什么的。大麦地的人,也去河那边转转,看看那边的人在繁殖鱼苗。大麦地四周到处是水,有水就有鱼。大麦地人不缺鱼。他们当然不会想起去繁殖鱼苗。他们也不会繁殖。可是这些文文静静的城里人,却会繁殖鱼苗。他们给鱼打针,打了针的鱼就很兴奋,在水池里撒欢一般闹腾。雄鱼和雌鱼纠缠在一起,弄得水池里浪花飞溅。等它们安静下来了,他们用网将雌鱼捉住。那雌鱼已一肚子籽,肚皮圆鼓鼓的。他们就用手轻轻地捋它的肚子。那雌鱼好像肚子胀得受不了了,觉得捋得很舒服,就乖乖地由他们捋去。捋出的籽放到一个翻着浪花的大水缸里。先是无数亮晶晶的白点,在浪花里翻腾着翻腾着,就变成了无数亮晶晶的黑点。过了几天,那亮晶晶的黑点,就变成了一尾一尾的小小的鱼苗。这景象让大麦地的大人小孩看得目瞪口呆。在大麦地人的心目中,干校的人是一些懂魔法的人。干校让大麦地的孩子们感到好奇,还因为干校有一个小女孩。他们全都知道她的名字:葵花。这是一个乡下女孩的名字。大麦地的孩子们不能理解:一个城里的女孩,怎么起了一个乡下女孩才会起的名字?这是一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女孩。这是一个文静而瘦弱的女孩。这个女孩没有妈妈。她妈妈两年前得病死了。爸爸要到干校,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一同从城市来到大麦地。除了爸爸,她甚至没有一个亲戚,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孤儿。爸爸无论走到哪,都得将她带在身边。葵花还小,她不会去想像未来会有什么命运在等待着她、她与对岸的大麦地又会发生什么联系。刚来的那些日子,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好大一个芦苇荡啊!好像全部世界就是一个芦苇荡。她个子矮,看不到远处,就张开双臂,要求爸爸将她抱起来。爸爸弯腰将她抱起,举得高高的:“看看,有边吗?”一眼望不到边。那是初夏,芦苇已经长出长剑一般的叶子,满眼的绿。爸爸曾经带她去看过大海。她现在见到了另一片大海,一片翻动着绿色波涛的大海。这片大海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她在城里吃过由芦苇叶裹的粽子,她记得这种清香。但那清香只是淡淡的,哪里比得上她现在所闻到的。清香带着水的湿气,包裹着她,她用鼻子用力嗅着。“有边吗?”她摇摇头。起风了,芦苇荡好像忽然变成了战场,成千上万的武士,挥舞着绿色的长剑,在天空下有板有眼地劈杀起来,四下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一群水鸟惊恐地飞上了天空。葵花害怕了,双手搂紧了爸爸的脖子。大芦苇荡,既吸引着葵花,也使她感到莫名的恐惧。她总是一步不离地跟随着爸爸,生怕自己被芦苇荡吃掉似的,特别是大风天,四周的芦苇波涛汹涌地涌向天边,又从天边涌向干校时,她就会用手死死地抓住爸爸的手或是他的衣角,两只乌黑的眼睛,满是紧张。然而,爸爸不能总陪着她。爸爸到这里,是劳动的,并且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爸爸要割芦苇,要与很多人一起,将苇地变成良田,变成一方方鱼塘。天蒙蒙亮,芦苇荡里就会响起起床的号声。那时,葵花还在梦中。爸爸知道,当她醒来看不到他时,她一定会害怕,一定会哭泣。但,爸爸又舍不得将她从睡梦中叫醒。爸爸会用因劳动而变得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细嫩而温暖的面颊,然后叹息一声,拿着工具,轻轻将门关上,在朦胧的曙色中,一边在心里惦着女儿,一边与很多人一起,走向工地。晚上收工,常常已是月光洒满芦荡时。在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葵花只能独自走动。她去鱼塘边看鱼,去食堂看炊事员烧饭,从这一排房子走到另一排房子。大部分的门都锁着,偶尔有几扇门开着——或许是有人生病了,或许是有人干活的地点就在干校的院子里。那时,她就会走到门口,朝里张望着。也许,屋里会有一个无力却又亲切的声音招呼她:“葵花,进来吧。”葵花站在门口,摇摇头。站了一阵,她又走向另外的地方。有人看到,葵花常常在与一朵金黄的野菊花说话,在与一只落在树上的乌鸦说话,在与叶子上几只美丽的瓢虫说话……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当爸爸终于与她会合时,爸爸的心里会感到酸溜溜的。一起吃完晚饭后,爸爸又常常不得不将她一人撇在屋子里——他要去开会,总是开会。葵花搞不明白,这些大人白天都累了一天了,晚上为什么还要开会。如果不去开会,爸爸就会与她睡在一起,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给她讲故事。那时,屋子外面,要么是寂静无声,要么就是芦苇被风所吹,沙沙作响。离开爸爸,已经一天了,她会情不自禁地往爸爸身上贴去。爸爸就会不时地用力搂抱一下她,这使她感到十分的惬意。熄了灯,父女俩说着话,这是一天里最温馨美好的时光。然而,过不一会儿,疲倦就会沉重地袭来,爸爸含糊了几句,终于不敌疲倦,打着呼噜睡着了,而那时的葵花,还在等着爸爸将故事讲下去。她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她不生爸爸的气,就那样骨碌着眼睛,安静地枕在爸爸的胳膊上,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等着瞌睡虫向她飞来。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她会伸出小手,在爸爸胡子拉碴的脸上轻轻抚摸着。远处,隐隐约约地有狗叫,似乎是从大河对岸的大麦地传来的,又像是从远处的油麻地或是更远处的稻香渡传来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流淌着。接下来的日子里,葵花最喜欢的一个去处就是大河边。一天的时间里,她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对大麦地村的眺望上。大麦地是一个很大的村庄,四周也是芦苇。炊烟、牛鸣狗叫、欢乐的号子声……所有这一切,对小姑娘葵花而言,都有不可抵挡的魅力,尤其是孩子们的身影与他们的欢笑声,更使她着迷。这是一个欢乐的、没有孤独与寂寞的世界。大河,一条不见头尾的大河。流水不知从哪里流过来,也不知流向哪里去。昼夜流淌,水清得发蓝。两岸都是芦苇,它们护送着流水,由西向东,一路流去。流水的哗哗声与芦苇的沙沙声,仿佛是情意绵绵的絮语。流水在芦苇间流动着,一副耳鬓厮磨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流走了——前面的流走了,后面的又流来了,没完没了。芦苇被流水摇动着,颤抖的叶子,仿佛被水调皮地胳肢了。天天、月月、年年,水与芦苇就这样互不厌烦地嬉闹着。葵花很喜欢这条大河。她望着它,看它的流动,看它的波纹与浪花,看它将几只野鸭或是几片树叶带走,看大小不一的船在它的胸膛上驶过,看中午的阳光将它染成金色,看傍晚的夕阳将它染成胭脂色,看无穷多的雨点落在它上面,溅起点点银色的水花,看鱼从它的绿波中跃起,在蓝色的天空,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然后跌落下去……河那边是大麦地。葵花坐在大河边的一棵老榆树下,静静地眺望着。过路的船上,有人看到那么一条长长的岸上,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心里就会觉得天太大了,地太大了,太大的天与太大的地之间太空了……葵花走到了大河边。大麦地像一艘巨大的船,停泊在对岸的芦苇丛里。她看到了高高的草垛,它们像小山,东一座西一座。她看到了楝树。楝树正在开放着淡蓝色的小花。她看不清花,只能看见一团团的淡蓝色,它们像云轻轻笼罩在树冠上。她看见了炊烟,乳白色的炊烟,东一家西一家的炊烟,或浓或淡,飘入天空,渐渐汇合在了一起,在芦苇上空飘动着。狗在村巷里跑着。一只公鸡飞到了桑树上,打着鸣。到处是孩子们咯咯的笑声。葵花想见到大麦地。老榆树上拴着一条小船。葵花一到河边时,就已经看到它。它在水面上轻轻晃动着,仿佛是要让葵花注意到它。葵花的眼睛不再看大河与大麦地,只看船。心中长出一个念头,就像潮湿的土地上长出一根小草。小草在春风里摇摆着,一个劲地在长,在长。一个念头占满了葵花的心:我要上船,我要去大麦地!她不敢,可又那么的渴望。她回头看了看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干校,然后紧张地但又很兴奋地向小船靠拢过去。没有码头,只有陡峭但也不算特别陡峭的堤坡。她不知道是面朝大河还是面朝堤坡滑溜到水边。踌躇了一阵,最后选择了面朝堤坡。她用双手抓住岸上的草,试探着将双脚蹬到坡上。坡上也长着草,她想:我可以抓着草,一点儿一点儿地滑溜到水边。她的动作很慢,但还算顺利,不一会儿,她的脑袋就低于河岸了。有船从河面上行过,船上的人见到这番情景,有点儿担忧。但只是远远地望着,一边在心里担忧着,一边任由船随风漂去。她慢慢滑溜到堤坡中间地方,这时,她已浑身是汗。流水哗哗,就在脚下。她害怕了,一双小手死死揪住堤坡上的草。一只帆船行过来,掌舵的人看到一个孩子像一只壁虎一般贴在堤坡上,不禁大声地喊道:“谁家的孩子?”又想,别惊动了她,就不敢喊第二声了,心悬悬地看着,直到看不见这个孩子,心还是悬悬的。大河那边,一条水牛在哞哞地叫,像城里工厂拉响的汽笛。就在此时,葵花脚下的浮土松动了,她急速向下滑动着。她用手不停地抓着草,但那些草都是长在浮土里的,被她连根拔了起来。她闭起双眼,心里充满恐惧。但她很快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堤坡上停住了——她的脚踩到了一棵长在堤坡上的矮树。她趴在堤坡上半天不敢动弹。脚下的水流声,明显地变大了。她仰头看了看岸,岸已高高在上。她不知道是爬上去还是继续滑下去。她只想看到这时岸上出现一个人,最好是爸爸。她将脸伏在草丛中,一动也不动。她在心里想着爸爸。太阳升高了,她觉得后背上暖烘烘的。轻风沿着堤坡的斜面刮过来,在她的耳边响着,像轻轻的流水声。她开始唱歌。这首歌不是她从城里带来的,而是她向大河那边的女孩们学得的。那天,她坐在岸上,就听见对面芦苇丛里有女孩儿在唱歌。她觉得那歌很好听。她想看到她们,但却看不到——她们被芦苇挡着。偶尔,她会看到她们的身影在芦苇之间的空隙间闪动一下。一闪而过,红色的,或是绿色的衣服。她们好像在剥芦苇叶。不一会儿,她就将这首歌记住了。她在这边,她们在那边。她与她们一起唱着。她又唱起来,声音颤颤抖抖的: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桃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声音很小,都被潮湿的泥土吸走了。她还是想上船,想去大麦地。她又试探着向下滑溜,不一会儿,她的双脚就踩在了松软的河滩上。一转身,就已经在水边。她向前走了几步,正有水漫上来,将她的双脚漫了,一股清凉爬满了她的全身,她不禁吐了一下舌头。葵花再一次相信了。她看到竹篙推过来时,最大限度地将身子倾斜过去,企图一把抓住它。嘎鱼猛一抽竹篙,葵花差一点跌落在水中。嘎鱼望着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戏弄的葵花,大声笑起来。、 葵花坐在船舱的横梁上哭出了声。嘎鱼看到鸭子们已经游远了,收回竹篙,然后用它的一端抵着河滩,脚蹬堤坡,将竹篙当着攀援物,三下两下地就爬到了岸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葵花,拔起竹篙,然后将它重又扔进芦苇丛里,头也不回地追他的鸭群去了……小船横在河上,向东一个劲地漂去。葵花眼中的老榆树,变得越来越小了。干校的红瓦房也渐渐消失在千株万株的芦苇后面。她害怕到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只是坐在船上,无声地流着眼泪。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那绿色像水从天空泻了下来。水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烟雾鞯摹“还要漂多远呢?”葵花想。偶尔会有一艘船行过。那时,葵花呆呆的,没有站起来向人家一个劲地挥手或呼喊,却依然坐着,弧度很小地向人家摆摆手,人家以为这孩子在大河上漂船玩耍,也就不太在意,疑惑着,继续赶路。葵花哭着,小声地呼唤着爸爸。一只白色的鸟,从芦苇丛里飞起,孤独地飞到水面上。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在离小船不远的地方,低空飞翔着,速度很缓慢。葵花看到了它一对长翅,看到了它胸脯上的细毛被河上的风纷纷掀起,看到了它细长的脖子、金黄的嘴巴和一双金红色的爪子。它的脑袋不时地歪一下,用褐色的眼睛看着她。船在水上漂,鸟在空中飞。天地间,一派无底的安静与寂寞。后来,这只鸟竟然落在了船头上。好大的一只鸟,一双长脚,形象很孤傲。葵花不哭了,望着它。她并不惊讶,好像早就认识它。一个女孩,一只鸟,在空阔的天底下,无言相望,谁也不去惊动谁。只有大河纯净的流水声。鸟还要赶路,不能总陪着她。它优雅地点了一下头,一拍翅膀,斜着身体,向南飞去了。葵花目送它远去后,掉头向东望去:大水茫茫。她觉得自己应该哭,就又哭了起来。不远处的草滩上,有个男孩在放牛。牛在吃草,男孩在割草。他已经注意到从水上漂来的小船,不再割草,抓着镰刀,站在草丛里,静静地眺望着。葵花也已经看到了牛与男孩。虽然她还不能看清那个男孩的面孔,但她心里无理由地涌起一股亲切,并在心中升起希望。她站了起来,无声地望着他。河上的风,掀动着男孩一头蓬乱的黑发。他的一双聪慧的眼睛,在不时耷拉下来的黑发里,乌亮地闪烁着。当小船越来越近时,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紧张起来。那头长有一对长长犄角的牛,停止了吃草,与它的主人一起,望着小船与女孩。男孩第一眼看到小船时,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小船的离近,他从地上捡起牛绳,牵着牛,慢慢地往水边走着。葵花不再哭泣,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觉得脸紧绷绷的。男孩抓住牛脊背上的长毛,突然跳起,一下子就骑到了牛背上。他俯视着大河、小船与女孩,而女孩只能仰视着他。那时,蓝色的天空衬托着他,一团团的白云,在他的背后涌动着。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觉得那双眼睛特别的亮,像夜晚天空的星星。葵花从心里认定,这个男孩一定会救助她。她既没有向他呼救,也没有向他做出任何求救的动作,而只是站在船上,用让人怜爱的目光,很专注地看着他。男孩用手用力拍了一下牛的屁股,牛便听话地走入水中。葵花看着。看着看着,牛与男孩一点一点地矮了下来。不一会儿,牛的身体就完全地沉没在了河水里,只露出耳朵、鼻孔、眼睛与一线脊背。男孩抓着缰绳,骑在牛背上、裤子浸泡在了水中。船与牛在靠拢,男孩与女孩在接近。男孩的眼睛出奇的大,出奇的亮。葵花一辈子都会记住这双眼睛。当牛已靠近小船时,牛扇动着两只大耳朵,激起一片水花,直溅了葵花一脸。她立即眯起双眼,并用手挡住了脸。等她将手从脸上挪开再睁开双眼时,男孩已经骑着牛到了船的尾后,并且一弯腰,动作极其机敏地抓住了在水里飘荡着的缆绳。小船微微一颤,停止了漂流。男孩将缆绳拴在了牛的犄角上,回头看了一眼葵花,示意她坐好,然后轻轻拍打了几下牛的脑袋,牛便驮着他,拉着小船朝漂来的方向游去。葵花乖巧地坐在船的横梁上。她只能看到男孩的后背与他的后脑勺——圆溜溜、十分匀称的后脑勺。男孩的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很有力量的样子。水从牛的脑袋两侧流过,流到脊背上,被男孩的屁股分开后,又在男孩的屁股后汇拢在一起,然后滑过牛的尾部,与小船轻轻撞击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牛拉着船,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向老榆树行驶着。葵花早已不再惊恐,坐在那里,竟很兴奋地看着大河的风景:太阳照着大河,水面上有无数的金点闪着光芒。这些光芒,随着水波的起伏,忽生忽灭。两岸的芦苇,随着天空云彩的移动,一会被阳光普照,一会又被云彩的阴影遮住。云朵或大或小,或远或近,有时完全遮蔽了太阳,一时间,天色暗淡,大河上的光芒一下全都熄灭了,就只有蓝汪汪的一片,但又不能长久地遮住,云去日出,那光芒似乎更加的明亮与锐利,刺得人眼睛不能完全睁开。有些云朵只遮住太阳的一角,芦苇丛就亮一片,暗一片,亮的一片,绿得翠生生的,而暗的一片,就是墨绿,远处的几乎成了黑色。云、阳光、水与一望无际的芦苇,无穷无尽地变幻着,将葵花迷得定定的。牛哞地叫一声,她才又想起自己和自己的处境来。从水上漂来一支长长的带有一穗芦花的芦苇。男孩身体一倾,将它抓住了,并将它举在了手中。那潮湿的芦花先是像一支硕大的毛笔指着蓝天,一会儿被风吹开,越来越蓬松起来。阳光照着它,银光闪闪。他就这样像举一面旗帜一般,一直举着它。在快接近老榆树时,嘎鱼与他的鸭群出现了。嘎鱼撑着一只专门用来放鸭的小船,随心所欲地在水面上滑动着。见到牛与小船,他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他的笑声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很像鸭群中的公鸭所发出的鸣叫。后来,他就侧着身子躺在船舱里,将头扬起,不出声地看着:看看船,看看牛,看看男孩,看看女孩。男孩根本不看嘎鱼,只管稳稳地骑在牛背上,赶着他的牛,拉着小船行向老榆树。老榆树下,站着葵花的爸爸。他焦急地观望着。男孩站在牛背上将小船重新拴在了老榆树上,然后从牛背上下来,用手抓住小船的船帮,让小船一直紧紧地靠在岸上。葵花下了船,从河坡往上爬着,爸爸弯腰向她伸出手来。坡上尽是浮土,葵花一时爬不上去。男孩走过来,用双手托着葵花的屁股,用力往上一送,就将她的双手送到了葵花爸爸的大手里。爸爸用力一拉,葵花便登到了大堤上。葵花抓着爸爸的手,回头望望男孩,望望牛和船,哭了,一时泪珠滚滚。爸爸蹲下,将她搂到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这时,他看到了男孩仰起的面孔。他的心不知被什么敲打了一下,手在葵花的背上停住了。男孩转身走向他的牛。葵花的爸爸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回过头来望着葵花父女俩,却什么也没说。“你叫什么名字?”葵花的爸爸又问了一句。不知为什么,男孩忽然变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了。放鸭的嘎鱼大声说:“他叫青铜,他不会说话,他是个大哑巴!”男孩骑上了他的牛,并将牛又赶入水中。葵花与爸爸一直目送着他。在回干校的路上,葵花的爸爸似乎一直在想什么。快到干校时,他却又拉着葵花的手,急匆匆地回到了河边。那时,男孩与他的牛早无影无踪了。嘎鱼与他的鸭群也不在了,只有空荡荡的大河。晚上熄了灯,葵花的爸爸对葵花说:“这孩子长得怎么这样像你哥哥?”葵花听爸爸说起过,她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三岁时得脑膜炎死了。她没有见过这个哥哥。当爸爸说这个男孩长得像她那个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哥哥后,她的头枕着爸爸的胳膊,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久久地睁着。远处,是大河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声和大麦地的狗吠声……青铜五岁那年的一天深夜,他正在甜蜜的熟睡中,忽然被妈妈从床上抱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怀抱里颠簸着,并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妈妈急促的呼吸声。时值深秋,夜晚的室外,凉气浓重,他终于在妈妈的怀抱里醒来了。四周是一片恐怖的叫喊声。青铜看到天空是红色的,像布满霞光。远远近近,所有的狗都在狂吠,显得不安而极度狂躁。哭爹叫娘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将秋夜的宁静彻底粉碎。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芦荡着火了!芦荡着火了!”人们纷纷从家中跑出,正在向大河边逃跑。大人抱着小孩、大孩子拉着小孩子、年轻人搀扶着或背着老年人,一路上跌跌撞撞。跑出大麦地村时,青铜看到了可怕的大火。无数匹红色的野兽,正呼啸着,争先恐后,痉挛一般扑向大麦地村。他立即将脸紧紧伏在妈妈的胸膛上。妈妈感觉到青铜在她怀里哆嗦,一边跑,一边用手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宝宝,别怕;宝宝,别怕……”无数的小孩在哭叫。主人一时来不及去解开拴在牛桩上的牛,它们看到大火,就拼命挣扎,或是将牛桩拔起,或是挣豁了穿缰绳的鼻子,在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下,横冲直撞,成了一头头野牛。鸡鸭在夜空下乱飞。猪哼唧着,到处乱窜。山羊与绵羊,或是混在人群里跟着往大河边跑,或是在田野上东奔西突,有两只羊竟向大火跑去。一个孩子,大概看到了那是他家的羊,掉头要去追羊,被大人一把抓住,并且遭到一顿骂:“你想找死吗?!”那孩子没有办法,一边哭着,一边望着自家的羊在往大火里跑。青铜的爸爸在逃离大麦地时,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只牵了那头牛。那是一条健壮而听话的牛。它在还是小牛犊时,来到青铜家的。那时,它身上长满了癞疮。青铜家的人对它都很好。他们给它吃最新鲜最好的青草,他们每天给它用大河里的清水擦拭身子,他们还采回药草捣成汁涂在它的癞疮上。不久,它的癞疮就被治好了。现在,它是一条油光水滑的牛。它没有像其他的牛那样疯了似的乱跑,而是很安静地跟着主人。他们是一家子,危难之际,一家子得好好待在一起。青铜的奶奶走得慢一些,牛会不时地停下来等她。他们一家五口,紧紧地走在一起,胡乱奔跑的人群与牛羊,都不能使他们分开。钻在妈妈怀抱里的青铜,偶尔会扭过头来看一眼。他看到,大火已经扑到了大麦地村边。坐落在村子前面的房屋,被火光照成一座座金屋。秋后的芦苇,干焦焦的,燃烧起来非常的疯狂,四下里一片劈劈啪啪的声音,像成千上万串爆竹在炸响,响得人心里慌慌的。几只鸡飞进了火里,顿时烧成金色的一团,不一会儿就坠落在了灰烬里。一只兔子在火光前奔跑,火伸着长长的舌头,一次又一次要将它卷进火中。它跳跃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它的身影居然有马那么大,在黑色的田野上闪动着。最终,它还是被大火吞没了。人们并没有听到它痛苦的叫喊,但人们却又仿佛听到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喊。只一刹那间,它便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几只羊,却朝着大火奔去。看见的人说:“这羊,傻啊!”村子前面的房屋已经烧着了。一群鸭子飞起来,几只落进火里,几只飞进了黑苍苍的天空。青铜再次将脸贴到妈妈的胸膛上。大麦地的人都逃到了大河边,几只船在水面上来来回回,将人运送到对岸——火是过不了这条大河的。谁都想往船上爬,不时地,就有人跌落在水中。叫声、骂声、哭声在夜空下响成一片。有些会水的,看看指望不上船了,就将衣服脱下举在手中,向对岸游去了。其中一个做爸爸的还让四五岁的儿子骑在脖子上。儿子看着一河流动的水,一边死死抱住爸爸的头,一边哇哇大哭。爸爸不管,一个劲地向对岸游去。到了对岸,儿子从爸爸的脖子上下来后,不哭也不闹,只是愣神——他已被吓坏了。火像洪流,在大麦地村的一条又一条村巷里滚动着。不一会儿,整个村庄就陷入了一片火海。青铜的爸爸好不容易才将青铜的奶奶安排到一条船上,之后,将牛牵到水边。那牛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也不用主人指点便走进水里。青铜的妈妈怀抱青铜,青铜的爸爸扶着她,让她骑到牛背上,然后手握缰绳,与牛一起游向对岸。青铜一直就在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黑暗中,不知谁家有个孩子跌落到了水里,于是响起一片惊叫声与呼救声。夜色茫茫,哪里去寻觅这个孩子?也许他在落水后,脑袋几次冒出了水面,但却没有被人看到。大火还在向这边烧过来,大家都要抓紧时间过河,一边叹息着,一边在焦急地等待空船,没有几个人下河去救那个孩子。而正在船上的,就更顾不得了。那孩子的妈妈歇斯底里哭喊。那喊声像要把天空撕破。天将亮时,过了河的大麦地人看到,那火在将河岸烧得光溜溜的之后,终于慢慢地矮了下去。大麦地成了一片凄惨的黑色。青铜在妈妈的怀抱里先是发冷,等大火熄灭之后,就开始发热发烧。此后,高烧一直持续了五天。等体温恢复正常,青铜看上去,除了瘦了许多,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外,其他倒也一切正常。但家里人很快发现,这个本来说话流利的孩子却已成了一个哑巴。从此,青铜的世界改变了。当同岁的孩子到了年龄都去上学时,他却没有上学。不是他不想上学,而是学校不收。看着大麦地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去学校读书,青铜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每逢这个时候,就会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那是奶奶的手。奶奶不说话。她知道孙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就这样,用她那双皱皱巴巴的、有点儿僵硬的手,在他的头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最后,青铜会将手伸给奶奶。奶奶就拉着他的手,转身往家走,或是到田野上去。奶奶陪着他,看水渠里的青蛙,看河边芦叶上的“纺纱娘”,看水地里几只高脚鸟,看河上的帆船,看河边上旋转不停的风车……大麦地的人总是见到奶奶与青铜在一起。奶奶走到哪儿,就把青铜带到哪儿。孙子已经够孤单的了,奶奶一定要好好陪着他。有时,奶奶看到孙子很孤单的样子,会背着孙子抹眼泪。而与孙子面对面时,奶奶总是显出很快乐的样子,仿佛这天地间装满了快乐。爸爸妈妈整天在地里干活,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青铜。除了奶奶,与青铜最亲近的就是牛。每当牛被爸爸牵回家,他就会从爸爸手中接过牛绳,然后牵着它,到青草长得最丰美的地方去。牛很顺从地跟着青铜,愿意将它牵引到任何一个地方。大麦地人除了经常看到奶奶拉着青铜的手到处走动外,就是经常看到青铜牵着牛去吃草。这是大麦地的一道风景。这道风景,会使大麦地人驻足观望,然后在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楚与伤感。牛吃草,青铜就看它吃草。牛有一根长长的舌头,那舌头很灵巧,不住地将青草卷进嘴中。吃草的时候,它会不住地、很有节奏地甩动尾巴。最初,青铜只是让牛自己吃草,等它长大了一些之后,他就开始割草喂牛了。他割的草,都是特别嫩的草。牛是大麦地最健壮,也是最漂亮的牛。大麦地的人说这是青铜喂得好,或者说这是哑巴喂得好。但大麦地的人从不在青铜面前叫他哑巴,他们当面都叫他青铜。他们叫他青铜,他就朝他们笑,那种无心机的笑,憨厚的笑,很单纯很善良的笑,使大麦地人的眼睛与心都有点儿发酸。放牛的青铜,有时会听到从学校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那时,他就会屏住呼吸谛听。那读书声此起彼伏,在田野上飘荡着。他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他会痴痴地朝学校的方向望着。那时,牛就会停止吃草,软乎乎的舌头,轻柔地舔着青铜的手。有时,青铜会突然抱住牛的头哭起来,将眼泪抹在它的鬃毛里。牛最愿意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头微微低下,邀请青铜抓住它的犄角,踏着它的脑袋,爬到它的背上。它要让青铜高高在上,很威风地走过田野,走过无数双大麦地孩子的眼睛……那时,青铜很得意。他稳稳地骑在牛的背上,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那时,他的眼睛里只有天空,只有起伏如波浪的芦苇,还有远处高大的风车。然而,当所有的目光都不在时,青铜挺直的腰杆就会变软,直到无力地将身体倾伏在牛的背上,任它将他随便驮到什么地方。青铜很孤独。一只鸟独自拥有天空的孤独,一条鱼独自拥有大河的孤独,一匹马独自拥有草原的孤独。却在这时,一个女孩出现了。葵花的出现,使青铜知道了这一点:原来,他并不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孩子。从此,青铜总牵着他的牛出现在大河边。而葵花的爸爸总是说:“去大河边玩吧。”青铜与葵花都有了一个伴,虽然各自的伴都在对岸。葵花坐在老榆树下,将下巴放在屈起的双膝之间,静静地望着对岸。青铜看上去,与往常放牛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照样地割他的草,照样地指点牛该吃哪里的草不该吃哪里的草。但,他会不时地抬一下头,看一看对岸。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清纯的目光越过大河,那便是声音。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青铜觉得自己应该为对岸的葵花多做些事情。他应当为葵花唱支歌——大麦地的孩子们唱的歌,但他却无法唱歌。他应当问葵花:“你想去芦荡捡野鸭蛋吗?”但他却无法向她表达。后来,他将他的这一边,变成了一个大舞台。他要在这个大舞台上好好地表演。观众只有一个。这个观众似乎永远是那个姿势:将下巴放在屈起的双膝之间。青铜骑到了牛背上,然后收紧缰绳,用脚后跟猛一敲牛的肚子,牛便沿着河岸飞跑起来。四蹄不停地掀动,将一块又一块泥土掀到空中。葵花依然坐在那里,但脑袋却因目光的追随而慢慢地转动着。牛在芦苇丛中跑动着,芦苇哗啦啦倒向两边。就在葵花快要看不到青铜和牛的身影时,青铜却一收缰绳,掉转牛头,只见牛又哧通哧通地跑了回来。这种跑动是威武雄壮、惊心动魄的。有时,牛会哞地对天大吼一声,河水似乎都在发颤。来回几次之后,青铜翻身下牛,将手中缰绳随便一扔,躺到了草丛中。牛喘息了一阵,扇动了几下大耳朵,便低下头去,安闲地吃着草。就在一片安静之中,葵花听到了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那是青铜用芦苇叶做成的口哨发出的。这口哨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吹着。葵花抬头看看天空,一群野鸭正往西边飞去。接下来,青铜又再次爬到牛背上。他先是吹着口哨,站在牛背上。牛开始走动,葵花担心他会从牛背上滑落下来,而青铜却始终稳稳当当地站着。再接下来,青铜扔掉了口哨,竟然倒立在牛的脑袋上。他将两条腿举在空中,一会儿并拢在一起,一会儿分开。葵花入迷地看着。青铜突然地从牛的脑袋上滑落了下去。葵花一惊,站了起来。半天,青铜出现了。但却从头到脚一身烂泥——他跌到了一口烂泥塘里。脸上也都是泥,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样子很滑稽,葵花笑了。一天过去了,当太阳沉到大河尽头的水面上时,两个孩子开始往家走。葵花一边蹦跳着,一边在嘴里唱着歌。青铜也唱着歌,在心里唱着……夏天的夜晚,南风轻轻地吹着,葵花的爸爸闻到了一股葵花的香味。那香味是从大河那边的大麦地飘来的。在所有的植物中,爸爸最喜欢的就是向日葵。他非常熟悉葵花的气味。这种气味是任何一种花卉都不具备的。这种含着阳光气息的香味,使人感到温暖,使人陶醉,并使人精神振奋。爸爸与葵花之间,是生死之约,是不解之缘。作为雕塑家的爸爸,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作品,就是葵花——用青铜制作成的葵花。他觉得,呈现葵花的最好材料就是青铜。它永远闪耀着清冷而古朴的光泽,给人无限的深意。暖调的葵花与冷调的青铜结合在一起,气韵简直无穷。一片生机,却又是一片肃穆,大概是爸爸最喜爱的境界了。他在这个境界里流连忘返。爸爸所在的那个城市,最著名的雕塑就是青铜葵花。它坐落在城市广场的中央。这座城市的名字与青铜葵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青铜葵花,是这座城市的象征。爸爸的几乎所有作品,都是青铜葵花,高有一丈多的,矮的,却只有几寸,甚至一寸左右的。有单株的,有双株的,有三五株或成片的。角度各异,造型各异。它后来成了这个城市的装饰品。宾馆的大门上镶嵌着它,一些建筑的大墙上镶嵌着它,廊柱上镶嵌着它,公园的栏杆上镶嵌着它。再后来,它成了这座城市的工艺品。它们由大大小小的作坊制作而出,五花八门,但却一律为青铜,摆在商店的工艺品柜台上,供到这座城市游览的游客们购买。爸爸尽管觉得这样未免太泛滥了,但爸爸管不了这些。爸爸对葵花的钟爱,导致了他为女儿起了一个乡下女孩的名字。但在爸爸的心目中,这是一个最好听的名字。他叫起来,觉得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阳光四射、天下一派明亮。女儿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当爸爸呼唤这个名字时,她听到了,就会大声地答道:“爸爸,我在这儿哪!”有时,她自己称自己为葵花:“爸爸,葵花在这儿哪!”葵花成了爸爸灵魂的一部分。现在,爸爸在这片荒凉的世界里,又闻到了葵花的气味。大麦地一带夏天的夜晚,万物为露水所浸润,空气里飘散各种各样的草木与花卉的香味。然而,爸爸的鼻子却就能在混杂的香味中准确地辨别出葵花的香味。他告诉女儿:“不是一株两株,而是上百株上千株。”葵花用鼻子嗅了嗅,却怎么也闻不到葵花的香味。爸爸笑了,然后拉着葵花的手:“我们去大河边。”夜晚的大河,平静地流淌着。月亮挂在天空,水面上犹如洒满了细碎的银子。几只停泊水上过夜的渔船,晃动着渔火。你看着那渔火,看着看着,渔火不再晃动,却觉得天与地、芦荡与大河在晃动。大麦地的夏夜,很梦幻。爸爸嗅着鼻子,他更加清晰地闻到了从大河那边飘来的葵花香。葵花好像也闻到了。他们在河边上坐了很久,月亮西斜时,才往回走。那时,露水已经很浓重,空气中的香气也浓重起来。不知是因为困了,还是因为香气迷人,他们都有点儿晕乎乎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影影绰绰、飘浮不定。第二天一早,葵花醒来时,爸爸已经起床不知去了哪里。1200字以上 六年级 演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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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田天边一开始还笼罩着夜幕,这会儿,猛然迸出霞光。一道紫色的圆弧划过天际,渲染云彩,就像笔刷越过纸张,轻轻一点,五颜六色的花布绣在天穹。原本黑色的天空现在满是红艳,很快又散尽色彩,变得水蓝蓝的。阳光轻柔,照亮了一切,也照耀在这片绿色的翠田上空。田里还见不着一个人,只有的太阳和被照得红挺挺的大片稻苗。雄鸡高鸣,似乎惊动了风儿,拂过稻子,绿色、金色的稻子向一边歪去,用碧毯作比喻已不再确切,因为这美景壮观得无法形容。面对绿色,一种说不出的舒畅飘然而至,四处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和稻物的纯净。迈着步儿,我顺着田里的蜿蜒小路一直向里走,还没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走进了哪户人家的果园。小小的树凄凄地站着,枝上挂满了青绿色的小梨子,初晨才至,梨子上沾着晶莹似宝的露珠,衬得梨子一副青翠欲滴、令人垂涎的甜味。几个女孩子拎着小袋子,提着小剪子,踢踏踢踏地顺着土路牙子往这儿走。一看那土头土脸、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干正经儿事的。果不其然,姐妹几个是偷梨来的,出于好奇,我也加入了。“‘骨朵子’!”一个女孩子喊另一个,“你和‘泥缸子’去站岗,‘乡狗子’和‘软石头’去剪梨子,我和‘硬泥巴’,还有这个小姊,装梨子!”我差点儿笑岔了气,这个女孩子看来是个‘土老大’,土孩子的外号起的怪有意思的。分好工了,就按计划执行。“软石头”一马当先,拿着剪刀“咔”一下剪一个梨子,我忙拿着兜在下面装着,她又“喀喀喀”剪了好几个,忙坏了我和“老大”几人,兜也越来越沉了。“够了够了!”“老大”喊了一声,“软石头”才收好剪子。正欲溜之大吉,忽然传来“嘎吱嘎吱”的走路声,女孩子们一惊,手挽手呼啦呼啦跑开了,我紧跟着,怕走丢了。逃出去了,女孩子们把梨子分了我一些,就欢欢喜喜的回家了。此时正值中午,我回家吃完饭,便跑出来散心。阳光格外辣,我的斜影映在地上,不时有猫狗窜过,对我“喵呜”或“汪汪”几声,就飞快地躲开了。不知不觉,黑夜又降临了,漫天明星,弯月似舟,淌露银光,心里颇为快乐清爽。翠田的一天结束了,翠田也睡了。耳畔传来渺远的轻鼾声。江苏南京莫愁湖小学六年级:赵可欣800字 六年级 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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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田今天我们小队要去八卦田,可是要带什么东西呢?哈哈当然是重要的队帽,还有队长姚羽菲要带的队旗。最为重要的当然是班服,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水和餐巾纸。接着我们送入八卦田吧!来到八卦田外,看到了充满了古风的房子,我顶着房子,想着:咦,这不是八卦田吗?就算外面要盖房子,也不用盖成这样吧!可里面不会也是这样的吧!但里面是什么样的呢?我们走进去看看吧!走进八卦田,我们在一只石碑上拍照,先是个人,然后是集体。在石碑上望过去,清清的小河,嫩绿的荷叶,活蹦乱跳的小鱼,翠绿的莲子和飘着香味的荷花,还有洒满阳光的小桥,再望过去,许许多多的农作物,还有我们的校花——向日葵!它的中心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走进去一定很凉快!我们先欣赏的农作物就是“快乐”的向日葵、可向日葵里有好多蜜蜂,我们都不敢下去,可这时,周坪慧却无所事事地走了下去,好像那些蜜蜂都不存在一样。我们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好像我们身边的不是向日葵而是食人花。拍完照我立马跑了上去,看另外的农作物。我们小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比试摘狗尾巴草,我马上融入了比试,我们疯狂的开始摘草,调皮的太阳追着我们,晒得我们大汗淋漓。之后,比赛结束了,我们还是没有结果,姚羽菲和我还有周坪慧上了小山坡,继续找。我们只好垂头丧气的下来了。我们小队走到池塘边我们顺手扔了几颗石子,有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回到原来的小桥上把狗尾巴草扔给了小鱼儿,我们惊奇地发现小鱼儿也啃草。这时河面出现了一条大红鱼,我爸爸说:“那是草鱼。”爸爸刚刚说完,我就想到:这么长的河。应该有不少条鱼吧!狗尾巴草扔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到家,我想:大自然的美好不在于外表,而在与快乐。650字 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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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田今天我们小队要去八卦田,可是要带什么东西呢?哈哈当然是重要的队帽,还有队长姚羽菲要带的队旗。最为重要的当然是班服,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水和餐巾纸。接着我们送入八卦田吧!来到八卦田外,看到了充满了古风的房子,我顶着房子,想着:咦,这不是八卦田吗?就算外面要盖房子,也不用盖成这样吧!可里面不会也是这样的吧!但里面是什么样的呢?我们走进去看看吧!走进八卦田,我们在一只石碑上拍照,先是个人,然后是集体。在石碑上望过去,清清的小河,嫩绿的荷叶,活蹦乱跳的小鱼,翠绿的莲子和飘着香味的荷花,还有洒满阳光的小桥,再望过去,许许多多的农作物,还有我们的校花——向日葵!它的中心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走进去一定很凉快!我们先欣赏的农作物就是“快乐”的向日葵、可向日葵里有好多蜜蜂,我们都不敢下去,可这时,周坪慧却无所事事地走了下去,好像那些蜜蜂都不存在一样。我们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好像我们身边的不是向日葵而是食人花。拍完照我立马跑了上去,看另外的农作物。我们小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比试摘狗尾巴草,我马上融入了比试,我们疯狂的开始摘草,调皮的太阳追着我们,晒得我们大汗淋漓。之后,比赛结束了,我们还是没有结果,姚羽菲和我还有周坪慧上了小山坡,继续找。我们只好垂头丧气的下来了。我们小队走到池塘边我们顺手扔了几颗石子,有逗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们回到原来的小桥上把狗尾巴草扔给了小鱼儿,我们惊奇地发现小鱼儿也啃草。这时河面出现了一条大红鱼,我爸爸说:“那是草鱼。”爸爸刚刚说完,我就想到:这么长的河。应该有不少条鱼吧!狗尾巴草扔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到家,我想:大自然的美好不在于外表,而在与快乐。650字 初二 记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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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如果你不知道“凶神恶煞”这个成语的意思的话,你去看看我的爷爷,你瞬间就会恍然大悟。哎,为什么别人的爷爷那么慈祥,脸上总挂着招牌式的爷爷笑容,总是轻声细语的问候着自己的孙子或者是孙女冷不冷,饿不饿渴不渴,而我的爷爷呢?虽然说他也很慈祥,但他每天都苦着一张苦瓜脸,假如说你每天都皱着眉头你肯定受不了,但是我的爷爷却能很轻松的完成这一项“绝技”,甚至连睡觉都是皱着眉头的。为什么爷爷会24小时不间断地皱着眉头呢?其实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幽默风趣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爸爸正在叛逆期,爷爷只好拉下脸上原来的笑容,换上一个叫做八字的眉和苦瓜脸的面具。爷爷的笑点很高,就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高,再举个例子,比如我们要笑破肚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爷爷才会莞尔一笑。爷爷对自己很节俭,比如说一双皮鞋他可以穿上好几年,即便爸爸和姑姑已经给爷爷买了了无数双鞋子,都快堆成小山了,但是爷爷仍然穿着一双好几年前的“破”皮鞋,我问爷爷为什么老是穿着一双好几年前的破皮鞋呢?爷爷回答说扔了可惜,人老了也不讲究什么好看与不好看,只想自己舒服就行了,这双鞋我还可以穿好几年呢,爷爷边说边笑,其实爷爷笑起来也挺好看的。但是爷爷对我和弟弟却格外大方,每次放学的时候都会给我买吃的,从不吝啬,如果我向爸爸妈妈提一些无理的小要求,总会被爸爸妈妈驳回,但到爷爷这儿基本上都是可以满足的,再说给弟弟买十块钱的奇趣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弟弟买了,如果换做爷爷,他自己是觉得不会白白浪费那八块钱的。我永远爱这个凶巴巴笑点很高,对自己节俭,对孙子和孙女却格外大方的爷爷。650字 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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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横山的海我到了田横山上的田横栈道观看大海。刚走上栈道,离海还不是太近,岸边和远处的水是蔚蓝的,中间可能是由于阳光的反射竟有一处是碧绿的,像一座长满绿草的小岛。横过来看,像一张动画片里兔子的脸蛋,右边是两只长长的耳朵,左边是圆圆的脸蛋。这时,海上的岛屿显得很蒙胧,像披着一层薄纱,仿佛连在一起,分不清岛的形状。走上栈道中部,呼呼的海风刮得更响了,栈道下布满了张牙舞爪的礁石,如果说刚才那里的海水像一个孩子,这里的海便像一个青年了。不断地向礁石进攻,向前,向前,在礁石上撞的粉身碎骨,雪白的浪花在空中飞泻,落入水中,溅起圈圈涟漪。它多么像一个勇士,不断地努力,不言放弃!不断地向礁石进攻,进攻,一次次到粉身碎骨,一次次地向成功努力,一浪高过一浪,这种精神多么的可敬!“我要飞得更高!”的歌声从我耳畔响起。又一道海浪打来了,它似乎比刚才的浪还要高,天!他过去了,响起了泡沫破碎的声音,泡沫把海水分成了一块一块,像乌龟背上古老的花纹,海水也似乎更蓝了。栈道上有座桥,下面便是大海,“啪!”海浪拍击着山崖,飞起好几米高的水花,水点溅到了我的身上,一股清凉随之涌来,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又一个浪打来,游客发出阵阵惊叫。这时,几片泡沫忽忽悠悠地飘了起来,有人伸手去抓,它们巧妙的夺开,神奇又神气地落在了陡峭的山崖上,使突出的棱角温柔可爱了许多。接着往前走,太阳的光辉映在水面上,海似乎更平静了,只有很小的起伏,这时的海像一位与世无争的老人,几块大礁石显得他历经风雨。小岛也清楚了,房屋都清晰可见,它已摘掉了身上的白纱,露出鲜艳的翠绿,勾起了我的无限神往。大海,我爱你!爱你孩子般的稚气纯洁,爱你青年般的永不放弃,爱你老年般的与世无争!多年后,愿我可以生活在你身边,与你为伴!650字 五年级 记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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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种自己的田对于音乐者来说音乐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全部、他们的一片净土。他坐在台上拨动琴弦,浑厚饱满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他带着墨镜,看不到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却都看见了他。他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因为患眼病随母亲四处求医,整个童年充满火车、医院、手术室和酒精的味道。它不像大多数人的童年,可以在游乐场里尽情挥洒一整天的欢乐,蜜饯一样甜蜜的童年时光于他来说是漫长的路途和暗无天日的伤痛。窗外有大把的蝉音和亮晃晃的阳光,有蹦跳的鸟雀和懒洋洋的猫狗。但屋内只有孤独反复的敲打着他的童年。每天母亲都愁容满面的忙碌,仿佛生活就像是苦涩的破药罐。而阴影也渐渐包裹住可他。他清楚地记得是九岁那年的九月。那天,整个世界的光明在那一刻从他的世界逃遁开去,从此再也没有一丝光亮照在他的生命里,阴森漫步的世界将伴随他一生。后来一把木吉他成了他的一阳光,每个清晨,每个午夜,淙淙的琴声成了他阴暗世界最安心的陪伴,他唱整个世界最忧伤的欢歌,世界的光明轻巧的跳在了他的指尖。再后来他有了电影,荧幕上长满了潮湿的眼睛,那是他感觉电影院的座椅四方翻涌,好像潮水淹没了天空,整个世界的光明真切的绕在她的耳边。再后来,那些饱经沧桑的音符,在无数次跌倒后又重新拾起,变成了放在口袋里的歌谣。他唱一个在九岁失去了光明的孩子,那些灿烂阳光的明媚又一次晃在了他耳朵的眼前,他知道关于他耕种自己田地的时光在他生命里不会离开。他说: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生命,他就是我的土地,他跟我最亲,他是为我而开独一无二的门。音乐不再天空而在泥土里,在蚂蚁的隔壁,在蜗牛的对门。当我们无路可走但愿音乐降临。曲终了,他站起来朝大家鞠躬:谢谢大家捧场。然后笑着走下舞台。那一刻我感到他的世界春暖花开。650字 初一 记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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