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稻花香

我正在教学三年级语文书本第四课《槐乡的孩子》，对于城市里的孩子而言，这些童年的劳作是极其遥远的，有的只是一种好奇、新鲜。我没采过槐米，对劳动的甜蜜，却感同身受。——题记

在我读小学时，最喜欢放农忙假了。那时没有小长假的概念，甚至没有双休。小伙伴们总觉得读着读着书就放个七、八天假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农忙假的由来，应该是那时的老师大多家里有地，有农活要做，并且学生每家每户都是忙不赢的时候，也需要孩子搭帮手吧！

我自小住在外婆家，外公、舅舅他们在田里忙活的时候，总是连哄带骗或是威胁我和表妹下地。

草长莺飞，插秧时节到了，正如杨万里所言：“今岁春迟雨亦然，生愁无水打秧田。不消三日如麻脚，线样溪流浪拍天”。秧田是很有诗意的，田里水汪汪的一片。一畦畦秧苗密密麻麻、娇嫩、青碧。泥鳅不时在其间滑行而过、顽皮地吐个泡泡，又倏地不见了踪影。

表妹比我娇气，有时一脚踩下田，就有蚂蝗紧紧地吸在我们小腿上，她便在田里手舞足蹈，哇哇大哭。少不了舅舅对她横眉冷对、厉声呵斥。我则是翘起腿，把手高高抬起，五指并拢化手为板对着正吸得带劲的蚂蝗“啪——”地一下，它顿时蜷缩成一团，掉进水里、钻到泥里不见踪影。而我满手是血，鲜红的血！我满不在乎把手在水里荡一荡，继续歪歪扭扭扯着秧苗，乐在其中。家家户户田挨着田，几声吆喝、数片笑声。那些在田垄边找虫子吃的喜鹊、麻雀惊飞，又落下，半空中都弥漫春天田泥的土腥气。

如果说插秧不是那么逗伙伴们欢喜，那么是拾稻穗绝对是我们儿时的重头戏。我们可是有“师命”在身。每个农忙假我们都要上交十五斤左右的稻穗给学校。虽然不知道交给学校做什么去了，但还是乐此不疲地完成任务。家乡的稻谷金黄金黄、颗颗饱满，大人们使用着最原始的人力脱粒机——拌桶。力气大的人一边踩拌桶踏板一边把一搂稻穗伸进去搁在飞速运转的转筒上脱粒，我们这些小喽啰就只能帮忙把割倒的稻穗递交到他们手里。一弯腰、一伸手，此起彼落间一粒粒金灿灿的谷粒就堆成小山了。

趁着天晴，一丘丘农田里的稻谷几天就如剃头师傅来过，只剩下一些稻草茬儿。我们便开始忙活，提着腰篮子进行地毯式搜寻。我弯腰拾起一根又一根，一边在田间穿行，一边弯腰捡拾。走着走着，偶尔有遗落的一小把整齐的躺在那里，便像得了宝似的一把抓起，看看左手的稻穗越来越多，不堪一握时就顺手扎起来，梗是梗，穗是穗，沉沉地捆在一起。拧起一小缕，继续一块块田挨个走遍，也基本捡拾得差不多了，手里也就有了几小把，再去另一块刚收割过的田里……偶尔，我们也会跑到人家没有收割的地头边，猫着腰在田埂边，一根根地扯着沉甸甸地稻谷，这样的稻穗别样整齐、标致。如果被我外公看见了，不得了，“爆栗”来了！我的头顶一顿麻辣火烧。然后就是他老人家板着脸说“别人的这样的稻谷能动吗……”云云。所以我们还是乖乖地拾着别人遗漏的稻穗，这也算是“颗粒归仓”吧！一天下来，我们每个人也会有几斤稻穗的收获。

夕阳西下，我和表妹此刻最惬意的是泡到后院一个奇大无比的木桶里，里面是晒得滚热的水，累了，便迷迷糊糊地在里面睡着了，梦里尽是稻花香……

十三岁那年，我便离开了外婆家，回到了妈妈身边。再也没有舅舅、外公秦腔似的叫喊、训斥。然而每每记起，甜蜜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