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

稻香

最近流行周杰伦的《稻香》，我也下载来听了。

塞着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熟悉而又陌生的虫鸣声从耳机里传来……思绪一下回到多年前的那段童年，泪不禁流了下来。“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泪水不断流下来，我大概是回不到最初的美好了吧！

我是个农村孩子，小学是在那所破破烂烂的乡村小学里上的。虽然学习生活都很清苦，但是，我们生活地快乐。

他是我的邻居，他叫磊。听妈妈说，她生我的那年正闹干旱，粮食无收，所以给我取名叫硕，他妈妈给他取名叫磊（谐音累）希望以后年年都能硕果累累。我和磊在同一个班，成绩似乎同样的好。可是他每次都是第一，而且总是比我多那么1分2分，这让好强的我总是和他怄气，“讨厌死了，干嘛总是踩在我头上啊？”他总是摸摸我的头说：“因为我比你大2分钟啊！”然后我和他一起咯咯地笑。

因为我们生于同一天，又是邻居，所以打小以来，我们就像一对双胞胎一样形影不离，以至于我很小的时候真的认为他是我亲哥哥。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玩扮家家的时候，他是爸爸，我是妈妈，我们的孩子是我家里唯一的一只洋娃娃。

我们上学的时候一起走，放学的时候一起回家，总要经过那一片稻田，稻子没成熟的时候，绿油油的一片，在风的拂动下成片成片地波动，可是好看呢。田埂很长很细，只容得下一人通过，他总是会拉着我的手，紧紧地，不曾松开，生怕把我弄丢了。他是男孩子，又比我大，所以他的责任就是保护我的安全。我们从没有遇到过大的危险，除了从稻田里溜出几条小菜蛇，跑过几只田鼠以外，在这样的小村子里，人人都心照不宣，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

我爸爸出去打工了，他爸爸也是。所以我们总是很孤独，还好我们都有对方。放学回来之后，我们总是一起写作业，我有不会的题目也好请教一下他。然后一起吃饭，一天在他家，一天在我家。所以我每天都能吃到不同的美味，我觉得真的好幸福。

往往，吃完晚饭后的时光是最快乐的。

河边的柳树刚刚发芽的时候，我们会在稻田的大树下寻找正在蜕皮的知了，看着它是怎样从土里钻出来，怎么爬上树。知了蜕皮真是一件极费力的事情，好几次，我都想去帮帮它，磊总是拉住我：“这样你会害了它的，知道吗？”似懂非懂的我只好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的蜕变，直到爬上树再也看不到。再过段时间，就是捉知了的时候了。我们先去砍一根竹子，又长又细。再在竹子上端缠上厚厚的面筋，就去粘知了咯！我的眼神比他好，总是由我发现知了，指给他看，然后他再去粘，一粘一个准。那时候，粘知了的比赛，总是我们赢，别人都说我们是一对金童玉女，不仅成绩好，连小小的游戏都能强过别人一大截。就是这样，2年以后，就没有人再和我们比赛了，因为知了越来越少了，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当我们的绿叶吧！可是，我们每年还是去粘，不管粘的到还是粘不到，很难吃到肉的我们，总是盼望着吃到香喷喷的烤知了，那味道别提多好了！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大树枝繁叶茂，在地上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荫。知了是吃不到了，它们都飞到树的顶端了。这时的稻子已经有一点点发黄了，金色和绿色交织在一起，就像我最喜欢的那件连衣裙。我总喜欢在这个时候穿上那件裙子，虽然天气还有一点冷。可是我不怕，我喜欢在稻田里窜来窜去，像一只快乐的小老鼠。更多的时候，我会坐在稻田边那一条小河旁，看蝌蚪变成青蛙，看螃蟹和龙虾打架。把脚伸进冰凉凉的水里，去逗游过的黑色小鱼。我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躺在地上看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用周围的草，编成各种小玩意。磊总是在旁边看着，像一个小呆子，只会望着我发呆，我总是对他笑笑，继续编我的小玩意，他也会对我笑，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一天，他突然对我编的小玩意产生了兴趣，我就教他编草戒指，他认真地学着，那股认真劲儿不亚于听老师讲课。终于在浪费了好几根草之后，他才编成了一个小小的草戒指，他拉过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要把戒指套到我手上，可是它真的太小了，怎么也套不上，他急了，抓过一把草，又编起来，那样子，真像一只笨笨的猴子，我不禁笑出声来。可他编的那个小小的草戒指，我却乘他不注意偷偷塞入了口袋。后来他编了很多草戒指，还拉过我的手帮我戴上，说：“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我咯咯地笑，说：“好啊，好啊。”我看到他的脸红了。不用多少日子，稻子都变得金黄金黄的。它们随风舞蹈，散发着稻子特有的香味，让人陶醉的香味。大人们都去收稻子了。我们这些小孩就拎着一个布口袋，跟在大人后面捡那些遗落的稻子。我和磊也不例外。我们两家合种了几亩地，自从我们出生以来收成都不错，所以我们两家都特别的忙。当然，我和磊是不忙的。我们一边捡着，一边玩着。偶尔低低的飞过几只蜻蜓，我们都会撒开脚丫追，在夹杂着稻香的风中追着永远都追不到的蜻蜓。直到追累了，或是没有路了，我们才会停下来，互相看对方满脸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不禁一起傻笑。树下的凤仙花又开花了，那是那个年代女孩子们最喜欢的花，我们用它染指甲，把指甲染成粉红，这算是那个时候最漂亮的打扮了吧！每个秋天，磊总是会早早的去采最红，最好看的花瓣，把它们细心地捣烂，然后小心地敷在我的指甲上，帮我用纱布裹好，然后只会笑，说：“你是我最漂亮的新娘！”没错，每次他给我染的指甲总是最好的，最漂亮的，每次都能让我自豪半天。这是属于我和他的秋天，没有杂质。下了霜以后，稻田上只剩下几个空空的田鼠洞，稻子都已经被收割完了，妈妈也不忙了，躲在家里帮我织毛衣。下完雪后，是我们最快乐的冬日。但往往雪还没有停，我们就一窝蜂地冲出去了，不管各自的妈妈在后面喊着：“回来多穿点啊！”其实，我们全都“武装”好了，帽子，戴了，手套，戴了，围巾，围了。我们最喜欢打雪仗了。可是，打着打着，全身冒汗，帽子，摘了，手套，脱了，围巾，下了。最严重的就是，它们不知道被正在“打仗”的我扔到哪里去了。雪还在下，空旷的稻田上，只有我们的笑声。回家后，就只有我们的哭声。活活一个雪人，全身都湿透了，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们把“铠甲”丢了。妈妈拿衣架子打我的屁股，打得我满屋子乱转，像过街的老鼠。再出去找，就再也找不到了。刚刚下的雪把它们全都覆盖起来啦！不过，第二年柳枝又发芽的时候，雪一层一层地化了，“铠甲”就又能找回来了。

冬去春来，一年一年的过去。

我们升入六年级。还是那样上学，放学。有人开始说闲话了。一开始的我们一点都不在意，可是后来磊还是不和我一起走了。心里有小小的失落，为什么呢？不知道。只知道他不要我了。我好伤心，几天都萎靡不振。妈妈问我：“怎么了？”我沉默地回到我的小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一个人拱到被窝里大哭，又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在学校，他也不再理我了，放学后，作业也不和我在一起写了。就连我妈妈叫他到我们家吃饭，他都不来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他搬走了，无声无息。我只知道一夜之间，他们的屋子空了。

我是班上第一了，可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没有了这个对手，我一点动力都没有。

他是那个秋天走的，稻子正熟透了。可是没有人再陪着我追蜻蜓了。没有人可以在下雪那天陪我一起笑，一起哭了。没有人可以陪我烤知了吃了。没有人再那么认真地编草戒指给我，要我做他的新娘了。没有人可以帮我染指甲了。没有人……

我从床底的那个小木盒里拿出那枚我戴不下的草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不顾泪正在飞流直下。我冲出家门，向那稻田飞奔而去，在秋风下，慢慢打开手掌，枯干的草戒指化做灰和着稻子的香味，向远方飘去。

此后，只听说他进了全市最好的中学，而我，还留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等着对面的他回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回来，我在这等待中也长大了。

我知道那个诺言不会再实现，也渐渐明白，那最初的美好永远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