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的稻香

〖1990年〗

?鹿惊是个银发的男人，他出生于名门，据说那是个忍者世家。东京那时已经是个很繁华的城市了，这家的人还住在很传统的宅子里。每天拉开门，榻榻米的稻香便扑面而来。

宅子大门是陈旧的檀木，颜色极深，却不显得脏，反而有一种岁月的痕迹。推开大门，会伴着咿咿呀呀的声音，眼前就出现一条走廊。从木阶踏上走廊悄悄的往前走，要走大约一分钟。这条走廊很长很长，它连接着很多房间。很干净，大概每天都有人打扫。

走廊的尽头有一处拐角，还是慢慢地走，走过拐角，就是楼梯了。哪里都很干净，楼上是客厅，楼下是每个人的房间。在楼上还有一个房间，说是?鹿惊的父亲以前住过的。

?鹿惊已经很老了。但是看他的背影还会以为是年轻的小伙子，高大的身材，微微眯起的笑眼。只有脸上的皱纹才能看出来他是个老头。他的银发不是因为衰老，而是与生俱来。

?鹿惊从来都不去楼上他父亲的房间。

楼上的房间，一切的设施都还是?鹿惊的父亲在世时的样子。在客厅左边倒数第二个房间，拉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幅字，上面写着「忍者はいかなる情况の下ですべて感情を漏らすことができません」有点像草书，字的右下角，放着一付刀架，黑木的，上面放着一把太刀。刀和刀鞘分开放着，可以看见多年未用的太刀上已经锈迹斑斑了。有光照时，却还能看到隐藏的一丝锋芒，稍纵即逝。榻榻米，就在太刀的对面。矮几，茶杯，尺八，整整齐齐的摆在榻榻米上。那尺八是用红木做的，很是漂亮精致。

榻榻米的稻香，经久不散。

〖1920年〗

那时候，宅子里很热闹，也是宅子最热闹的时候。佣人很多，还经常家宴，宴请一些?鹿惊不认识，却和父亲的关系很好的人。?鹿惊最爱着藏青色和服，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父亲身后，天真烂漫，父亲很爱他。那时他4岁。

父子俩常常坐在楼上的房间里，父亲给?鹿惊吹尺八。当尺八抑扬顿挫的声音传遍宅子，?鹿惊的母亲就在厨房做些羊羹和柏饼给他们吃。可以说是非常快乐的生活。

父亲有时候告诉他，父亲的父亲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个真正的忍者，在江户川时代是非常有名的。那把太刀就是父亲的父亲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给父亲的。还有那幅字。?鹿惊还不懂那些事的含义，他只知道父亲是一个值得自己崇拜的人。

?鹿惊的父亲也是很帅气的，和?鹿惊一样是银发，他笑起来令人觉得很温暖。喜欢穿墨绿色的和服，和善慈祥，和?鹿惊的母亲感情很深。他不嗜烟嗜酒，是个标准的三好男人。

可是?鹿惊和他的父亲确实是有缘无分。或许是老天，嫉妒他们的亲情，总之，幸福的生活只持续了九年，只九年。

?鹿惊的父亲在某一天，带上了太刀，穿上了忍者服，一去就没再回来。父亲的动作和神态都让他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伊贺和甲贺两大流派的纷争。

太刀是一个人送回来的。?鹿惊的母亲一下子昏倒在榻榻米上，就此一病不起。不久母亲就死了。诺大一个家，全部挤进了?鹿惊的心里。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辞退了大部分佣人，好像是什么都没变的样子。依旧眯起眼睛笑，依旧穿着藏青色的和服，依旧带着榻榻米的稻香。但他再没踏进楼上客厅左边的第二个房间。

〖1998年〗

?鹿惊硬朗地活过了八年，可就这是一年。似乎身体从高处猛然坠到低谷，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日渐苍老的身体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日渐死亡的心。?鹿惊是带着等死的念头度过余下的时光的。

渐渐的，?鹿惊不再到处走动，整天都呆在他的小屋子里，躺在榻榻米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看。佣人都被他辞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斋藤结衣这个在宅子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佣人以及几个杂工。

有时候结衣进得房间给?鹿惊倒水，就看到他看着天花板，半小时后再去，发现?鹿惊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天花板上。结衣很迷惑，退出房间，却突然记起，?鹿惊的楼上，那天花板的另一面，就是?鹿惊的父亲以前住过的房间。

?鹿惊死于1998年9月15日。他死之前，精神比以前大好，结衣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急忙唤来杂工去买菜，要大宴一场。?鹿惊让结衣搀着他去了一次楼上，他慢吞吞地走过客厅，走过长廊，脚步停在倒数第二个房间。结衣拉开房门，?鹿惊颤颤巍巍的走了进去。味道还是那么熟悉，是榻榻米的稻香。字，刀，矮几，尺八，一样也不少。就是少了人。

?鹿惊盘坐在榻榻米上，吩咐结衣去倒杯水。结衣迈着小碎步出了门，?鹿惊再次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字。「忍者はいかなる情况の下ですべて感情を漏らすことができません」他无力地笑了笑，眼睛眯起来，像一弯月牙。

?鹿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最后，他想，如果再次出生，我情愿做个忍者，把感情全部隐藏起来，这样大概就不会痛苦了。

他死去的神情很安详，以至于结衣进来的时候以为他睡着了。

〖尾声〗

?鹿惊终究没能如愿。

他成为了一位忍者这没错，这忍者名叫卡卡西，和?鹿惊的身世基本上一样，父亲死的时候也学会了隐藏感情，成日冷淡对人。

可是，命运多舛。

卡卡西虽然知道打破忍者世界规则的人，都叫做废物。但他也知道那些不重视同伴的人是比那更差劲的废物。

责任感，隐忍性，是他一生不能逃避和改变的事实。

带着榻榻米的稻香，这种能令人安心的味道，卡卡西活出他自己选择的人生。

放心吧，我就算死也会保护你们，我绝对不会，让他杀了我的同伴的！——卡卡西

注解：

忍者はいかなる情况の下ですべて感情を漏らすことができません

忍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透露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