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脚婆婆

村子前面有一条小河，河上的木板桥朽了，早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村里拿不出钱来修桥，人们就搭几个石墩当桥，壮实的汉子几步就能跃过去，可老人和上小学的孩子就不行了，每过一次，总是颤巍巍的，心惊肉跳。

河边有一间小矮屋。一层牛皮纸把屋子分隔成两间，外间摆着香烟、针线、肥皂之类的小杂货，里间放着一张矮床和一把竹椅。矮屋里住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婆，瘦削的脸颊，细长的鼻子，眼睛是“一线天”，更特别的是那双尖尖的小脚，活像一对锣槌，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过路的人都叫她“细脚婆婆”。

我非常喜欢细脚婆婆，有空就到她的小店去玩，听她说天上地下的事儿。

细脚婆婆对人很和善，可做生意却很“抠门儿”，谁也不能亏她一分一厘。不少人当面背后都说她：“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抠，死了留给谁，难道带到棺材里去不成?”细脚婆婆根本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依旧一分不舍地攒钱。一天晚上，有个小孩欺负她眼神差，拿一元的票子当十元唬她，结果被细脚婆婆狠狠训了一顿，最后叫他老子来赔了一箩筐好话才算完。

没有事的时候，细脚婆婆就搬出那吱吱呀呀的竹椅，在门口坐成一尊石像，两眼盯着对面的垭口，当年她男人就是从这个垭口走出去参加红军的。

不知不觉3年过去，细脚婆婆越来越瘦了。一天，她突然细声细气地对我说：“蓉蓉，快去把村长喊来，我有大事交代。”

肥胖的村长挺着肚子来了：“细脚婆婆，您好!”细脚婆婆眼里顿时充满泪水，用干枯的手从床边摸出一个厚厚的硬纸包，双手捧给村长：“村长，这是我这几年开店攒下的钱，共计一万三千二百四十元零七角五分。我老了无牵无挂，你用它为全村人建座坚固的石桥吧……”细脚婆婆话没说完就咽气了……

桥很快就建好了，村里在桥头为细脚婆婆立了一块碑。

每当看到碑，细脚婆婆那熟悉的身影就清楚地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