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父亲节里

父亲是个党员，又是生产队的会计。打小，我便以父亲为荣。父亲到镇上开会，会买一些花布或染了色的土布回来，缝好做成衣服穿了在小伙伴面前炫耀。那年物资交流，父亲为我买了第一双解放鞋，心里那个美哎。

1980年分田到户，生产队解散，自然父亲会计的职位也撤了。于是，除了干农活，父亲还操起了劏猪卖的行业。父亲眼法工夫到家，别人买一斤猪肉，父亲一刀下去，肯定差不了二两，手起刀落，肉已切出，口里已喊出了价钱。且父亲生性豪爽，村头铺尾总听到他的说笑声。

我们的家庭有点复杂，母亲是带着大哥怀着二哥嫁给父亲的，然后才生的我们四个兄妹。虽不是亲生，父亲也示他们为己出，供大哥读完高中（那时的高中要有面子才能争到的），二哥初中，直到成家立业。也许是生活压力大，或是父亲的才能得不到发挥，不知什么时候起，父亲便染上了酒瘾，而且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也不思工作，整天一个玻璃杯，半杯白酒，没有菜，不用筷子，蹲在食饭台边的一个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饮，面无色眼无神地看母亲忙出忙入的；或到村头铺尾去，也是半杯白酒，在村人面前自斟自酌。特别记得父亲每次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到步！”，仿佛属他的专利。直到现在我也不太理解父亲是指酒喝到一定程度了，还是指阅尽了人世的沧桑。父亲每次喝了酒后，话便多了，声也大了，开罪的人也便多起来。这种情形父亲一直持续着，直到老去。记得那时候我还读小学，学校离家很近，感觉老师同学知道自己有个酒鬼父亲很没脸，于是闹着哭着要转学，后来便转到水汶中心校了。那时在校住宿的学生，每月要交柴米交伙食费的，于是每个月父亲的身影便固定出现在学校操场上，矮矮的，背有点驼，冬天一件黑棉衣，夏天一件蓝背心，肩上挎着个绿色帆布包，脚穿的永远是军绿色的解放鞋。父亲一送便是三年，这期间每次办完手续，父亲也不闹事，不多说话，乖乖地悄悄走了。现在每每想起，觉得那时父亲是懂女儿心的，并对我寄了多大的期望。只是不孝的女儿有负父望，出不了人头地。

儿女小时是父母的宝，大了长翅膀了便各自飞翔。我们出嫁的出嫁，到外面闯的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那个像鸟巢一样哺育过我们的家，便只有父亲母亲两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一起守候、相依为命了。母亲一生辛劳，都七老八十了，仍要起早摸黑，耕田种地，最后病倒了，住入了医院。我们做儿女的唯有在医院悉心守护着。有天父亲在家急的要吵着要看母亲，来到病床前，父亲说了句“好点吗”，母亲也应了句“好点”，然后父亲伸出一只手，手掌张开微微在抖。母亲也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到父亲手里，父亲慢慢的握住了母亲的手，两只布满皱纹，露出青筋的手就这么握着，没有语言，旁若无人。我鼻子一酸，泪已模糊了眼睛。母亲，父亲是你的依靠；父亲，母亲是你的牵挂.

母亲最终先走了。怕父亲一个人寂寞，弟连哄带骗的把他带到广州去住。只住了一个月，父亲不习惯就回去了。此时的父亲已不爱说话，酒仍喝一点，有时胃不舒服，医生叫他少喝点，我们也不忍叫他不喝酒，酒是父亲的命根，老人家还有多少年命喝。

也许是思念母亲，母亲走后不久，父亲也抛下我们走了。短时间内痛失双亲，我们悲痛万分。整理父亲遗留下来的物件，什么土地证、房屋证、我们每个兄妹的出生日期和八字。忽然发现一枚党徽，金色的镰刀和锤头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放光。哦，父亲原来把党徽视为最重要的物件保存着。父亲，尊敬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向您致敬！并斟白酒三杯，为您奠行！愿您在九泉之下与母亲长相厮守，再没有时间、空间的界限。